之前来云山,她从来没有做过缆车——烧香拜佛要虔诚,坐缆车的话不虔诚,所以她每次都是爬上去。
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孩子。
现在她的肚子里有一个让她不知所措的小家伙。
她又想起来了在西辅时那个医生对她说的话:“你身体太虚了,需要补充营养。前三个月胎儿也不稳定,要多休息,注意安全,不要过度劳累,不然很容易导致流产。”
爬山的话,大概率是会对孩子有影响的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可又总是控制不住地在为他她考虑。
要不就留给云山上的神佛决定吧——爬上去,如果孩子没事的话,她就,留下他她;有事的话,那就听天由命。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陶桃踏上了第二级台阶,然而就在踏上的这一刻她就转过了身,毫不迟疑地朝着缆车售票处走了过去。
她决定了,要留下这个孩子,就在踏上第二级石阶的那一刻。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抛弃他她。
她会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地将他她抚养成人。
更何况自己今天也不是来拜佛的,没必要爬上去。
她和孩子的命运不应该交给云山上的神佛处理,她自己能处理好。
而且云山上也不一定有神佛。
她来烧香拜佛,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奶奶平安无事,健康长寿,但是没有用。
她和程季恒来系结发扣,求月老保佑他们两个能白头到老、携手此生,也没有用。
她以后再也不信神佛了。
最起码,不再信云山顶上的神佛了。
还有,她再也不会想他了,永远不会。
她要离开云山,带着孩子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然后彻彻底底地把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
十一月中旬,东辅市博爱医院。
这是一家高档私立医院,只要有钱,病人就可以在这里享受到超高等级的医疗服务与国际化水平的治疗方案。
东辅市上流圈内不少富豪们的私人医生都在这家医院里任职。
住院部,十楼,某套超豪华VIP病房内。
窗帘没有拉开,光线昏暗,仅有病床对面的那张墙壁上亮着两盏黄色的灯,散发着幽静的光芒。
小灯下方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身穿火红色的中式嫁衣,美轮美奂、风华绝代。
正常灯光下看这张照片,任谁都会惊叹照片中的新娘美极了。
但在这间光线昏暗的病房中,在这种幽黄色的灯光下,只会让人觉得这张照片十分诡异。
像是一张彩色的遗照。
她死在了最好的年华,死在了最美的那一天。
照片中女人妆容十分华丽,乌发高盘,漆黑如墨。红唇妖娆,微微上勾。笑得很好看,犹如画中仙。但在这种环境的衬托下,她的笑容显得十分凄惨。
她的目光盯着病床,笑意森森,明明身穿喜服,身上却毫无喜气,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怨气,像是一只长得美艳绝伦的厉鬼,仿佛随时可能从照片中冲出来,扑向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躺着一位浑身插满了管子的男人。
床头上挂着的标签显示他今年才五十三岁,但却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看起来比七老八十的还要苍老。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额头上布满冷汗,瘦如骷髅般的脸上充斥着惊恐,像是在饱受折磨,即便是紧紧地闭着眼睛,依旧无法抵抗照片上的那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巨大恐惧。
病房内一片死寂,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像极了一间冰冷的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