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徐府,小厮通传后,张重渡来到了徐鸿的书房。
等候片刻,徐鸿脸色憔悴,眼窝深陷,身形消瘦,让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是重渡来了啊,有什么事吗?”坐稳后,徐鸿挥手屏退下人,书房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徐尚书。”张重渡行礼,“下官前来禀告击鞠所见之事。”
“坐吧。”徐鸿剧烈咳嗽几声,张重渡起身端起徐鸿一旁的茶水递了过去。
徐鸿喝了几口,咳嗽有所缓解,“重渡,我养病这几日,刑部公务有劳你了。”
“都是下官应做的。尚书,接下来的十日下官恐怕要耽误公文批阅,去办案了。”
在徐鸿担忧的神情中张重渡将今日发生的事详细告知,最后又道:“陛下让下官查明,下官实在为难,太子和五皇子,下官哪个都不敢得罪。”
十日后要如何向皇帝禀告他早已心中有数,所有证据也已安排好,尽管如此,他作为徐鸿的部下,理应向他禀告,除此之外,他还想探探徐鸿的口风。
徐鸿为人圆滑,刑部得罪人难啃的案子,全都交给他,自己躲在一边当老好人。
故此,张重渡有些看不上他,身为刑部尚书,若只想着保头上的乌纱帽,未免懦弱了些。
徐鸿笑了笑,“重渡,大皇子监国时,这些事你从来都是决断好了知会老夫一声,今日如何让老夫拿主意了?还是你已经思量好了,来探老夫的口风?”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张重渡也跟着笑了笑,并不言语。徐鸿作为老好人,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此时说出这般话,定然是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徐鸿盯着张重渡好一会,才缓缓道:“老夫并非对你不满,那些案卷你在禀告大皇子之前还能来知会我一声,也算是尊重老夫。重渡啊,你是非分明,为人端正稳重,大皇子监国时,老夫一直以为,刑部尚书这个位子迟早是要让贤给你的,其实老夫也早就想让贤了。”
张重渡知晓,徐鸿圆滑也清廉,难办的案子交给他的同时,也放权给他从不横加干涉。
“下官惭愧。”
徐鸿一摆手,“我老了,许多事力不从心,只想安安稳稳告老还乡。”说完,咳嗽了几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我这病就和如今失去明君的大晟朝一样,治不好也暂时死不了,趁着局势还没大乱,等你查明击鞠之事后,老夫就上奏致仕,带着妻儿远离上京这是非之地。”
似乎有什么压着张重渡,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大晟朝像徐氏这样的世家,势力不容小觑,可落败也是一夕之间的事,徐鸿应是预料到大皇子薨逝后,皇帝昏庸,太子阴狠,上京迟早陷入夺嫡的混乱中,为了不让徐家趟进这浑水,才选择明哲保身。
今后,这样离开的或许不止徐鸿一人,更多的朝臣会为了权柄利益搅进夺嫡之争中,可又有多少臣子会为了振兴大晟,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谋事?
张重渡感到一种寂寥的孤勇。
“重渡啊,老夫也曾有过凌云壮志,可人一旦有了挂念,便再也无法只顾着凌云壮志,也无法为了大义不顾一切。”
徐鸿起身拍拍张重渡的肩头,“老夫愿你,事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