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公上座之后,便对侄儿道:“我这次来,是为你家老二的事情!”
听他提到老二两字,江老头眼中忍不住涌上泪水,丁老太更是啜泣起来。
“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你们还有三个儿子指望你们领着过日子呢!”六叔公劝慰道。
“叔叔,老二命苦早逝,可留下的孤儿寡母还要我去照应,侄儿怎么也要活到两个孙女出阁成家之后!”
六叔公皱起眉头:“我今日,可不就是为那孤儿寡母来的!”
丁老头用手背揩了揩泪水,看着族叔,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老二这一去,留下孤儿寡母,你可没办法顾她们一生一世!就算两个丫头出了门子,还有老二媳妇在家呢!你叫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过?”
“六叔,此事我也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实在不成,只有留一个丫头招个倒插门的女婿,来照顾她母亲的晚年了!”
郑氏一听公公如此说,有些急了,不禁看了六叔公一眼。
六叔公心领神会,立即冷笑道:“入赘的女婿,生下的孩子,还不是别人家的血脉,我江家又不是没有男孩,干甚要将别人家的儿子招进门,当自己的儿子养!”
江老头怔了一下:“六叔,你是说要在族中挑一个孩子过继给老二名下?”
六叔公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不过,要说那孩子,又何必要别人,这里不就现放着一个荣新吗?”
“荣新?六叔,大房里也就这一个独生儿子,他过继给二婶,那他爹娘老了怎么办?”丁老太忙插嘴道。
“婆婆!这有什么关系!”听到这里,郑氏急忙插嘴:“等弟妹老了,和我们一起住不就是了,反正我们荣新已经在他二叔灵前摔过盆了,实际上也算是他二叔的儿子了!”
丁老太看了大儿媳一眼,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不露出,只淡淡地道:“六叔,这是个大事情,恐怕还要让老二家里的本人点头同意,再说,要选哪一个男孩过继,也是要老二家的自己当家做主的!”
六叔公哼了一声:“我们费心给她嗣子,让她晚年有个依靠,这么大的恩惠,还要去求她本人吗?”
“六叔说的是,难为您老人家如此关心晚辈们,我们都感激得很,只是,六叔既然做了好事,就要做到底,让老二媳妇自己挑一个合她心意的嗣子,这岂不是您老人家对孩子的最大的恩惠吗?”
“这——”六叔公一时之间,被丁老太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起来,顿了顿,他才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多找几个族中长者,到祠堂里商议下此事吧!”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
江老头急忙道:“六叔吃了饭再去!”
六叔公摇了摇头:“三日之后,你们去祠堂,把老二媳妇也带着,众人给你们商议此事吧!”
六叔公走后,郑氏也回房去了,江老头方有些欣慰地对老伴说:“没想到老大媳妇这下突然变得懂事起来,愿意将儿子分给弟妹一半!”
“所以说你榆木脑袋!”丁老头恨声道:“老大媳妇分明是看中了老二家的土地家产!哪里会安什么好心了?老二媳妇老了跟他们过,只怕比老妈子好不了多少!被折磨死了都说不定!”
江老头摇头道:“不对!这不是老大媳妇的主意,分明是六叔来说的!”
丁老太怒道:“你没见六叔说话时,老大媳妇老是冲他使眼色?昨儿晌午我才见她拎了一桶芝麻油,两只老母鸡鬼鬼祟祟出去了,当时心里还诧异呢!直到今儿你六叔来了,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信你出去打听一下,你六叔家昨儿晚上,吃的定然是鸡!”
听了此话,江老头也怒了,拍着桌子叫道:“岂有此理,我还没死呢!这个家就有人无法无天起来,你去把老大叫来,我来问问他究竟怎么管的媳妇!”
“没用!老大一向怕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早被老婆挟制得软了!为今之计,只能把老二媳妇和莲儿叫来,商量个对策!”
此时,陈氏正在院子里喂鸡鸭,北屋门口,婆婆招手叫道:“你公公叫你和莲儿过来商量事情!”
便起身,到厨房里叫了采莲一声,母女来到北屋。
丁老太将方才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陈氏平日里饶是好性儿,也不禁恼怒起来,她含泪恨恨地道:“大嫂这算盘打得太精了,可怜莲儿她爹尸骨未寒,她就要来算计欺负我们!我老了跟他们一起过活,哪里还有我的命在!”
江老头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可是,你六叔公已经偏向着她了,三日后,就要聚齐了族中长者,为你挑选嗣子,要不,你就在族中儿子多的人家里,挑一个年纪幼小的,把他养大了,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爷爷!大伯母既然能买通六叔祖,自然也会去买通其他长者,甚至,不用她打点,六叔祖是族长,他若说荣新哥合适,旁人也定会跟着拍马屁附和他,三日后的祠堂里,已经没有了我孤儿寡母说话的余地!”一直没有说话的采莲这时候才插了嘴。
“莲儿!你说的是,那怎么办呢?难道就由得你大伯母不成?”丁老太问道。
采莲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他们要的,才不是我母亲晚年凄惨,而是我家的田地房产!奶奶,你放心,到时候我自有话说!”
三日后,江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