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司州,望都。
一片歌舞升平中,不知不觉年关将近。
说是歌舞升平,也仅限于升斗小民罢了,一年的春华秋实,着实乏善可陈;可就是这波澜不惊的年景,武德朝官场之上却是波澜迭起、暗流汹涌。
自天子脚下司州起直至庆北幽州,大庆九州之地官场的沉浮演绎的淋漓尽致。
先有庆北平恩侯归望都,以特进之身而入朝位,满朝震动。原道是王明阳骤得天恩,定然是要在望都风生水起,不料未几便擢升其子王冲任镇北大将军。
当是时,偌大的庆朝九州波澜不惊,如此上命,引得满朝非议自是不提。
紧接着虎踞庆北幽虞二州的韩氏轰然崩塌,幽州牧韩文忠身陷囹圄、生死不明,帝属司天监与明台司可谓是倾巢而出。
各地世家豪族分居九州而远天子,耳目不聪,只能坐观。
望都各方势力察觉异常时,为时已晚。陇西门阀之刘许两氏帝心渐失,中枢要害大员一夜之间被一撸到底;武德朝大司马公孙羽,被责令闭门思过。
一时间,整个武德朝上下官员,风声鹤唳。
待得数月前,甲子一开的通天云路盛事来临时,有心人赫然现皇族齐氏竟是不出一人。
当日,四世三公名满天下的孙氏族人俱挂冠而走、辞望都而去。
。。。
这日,正值武德朝的“沐休”日,庆隆宫宫门紧闭。满朝文武骤得清闲,又因临近元正节,按照惯例本该是拜访宴饮,以联络感情。
可如今朝局动荡,风波诡谲,一众官员俱是闭门不出。
大司马府,一片梨园之中。
当朝大司马公孙羽,正手提狼毫站在梨园正中玉案之前,闭目凝思。
玉案周围站着七人,翘以盼。
这些人俱是锦衣华服、气度雍容,常年身居高位、居移气养移体之下,静伫不动,便令满园仆婢下人噤若寒蝉。
清风徐来,拂过满园春色,几朵梨花飘落。
公孙羽蓦然间睁开双目,一拂下颚长须,手中狼毫在砚中重重得一点,正欲挥臂奋笔。就在这时,一身着战铠披坚执锐的汉子从院外风风火火的抢了进来。而后对着玉案周围面目徒然难看无比的七人,微微欠了欠身子,当即躬身凑到公孙羽耳侧,切切私语许久。
片刻之后,大司马公孙羽不动声色的挥退梨园众多仆婢下人,待得满园只剩那七人之后,满面泰然之色骤变,竟是仰天长笑起来。而后狼毫飞舞,玉案之上,“青云”二字一气呵成。
只是这‘青云’两字本该是中正堂皇,但在其笔下竟然显得锋锐如钩、峥嵘毕露!
做完这一切,手中狼毫掷地。
公孙羽望着若有所思的七人,轻笑道:“幽州靖边侯府故布疑阵,南下掘通渭水,千载之前的幽云大泽再度现世。”
“嘶——”
几道倒吸寒气的声音响起,须臾便沉寂下来。
半晌过后,众人心中惊意略退。
其中一蟒袍华冠的老者沉声问道:“如此说来云氏反意已明,八百里渭水重现,庆北三州已脱离‘那位’的掌控之中!可越是这等非常之时,你我更当谨言慎行,小心行事呐!”
说着,目光隐晦的望向玉案之上的‘青云’二字。
公孙羽笑声渐息,负手踱步,几度徘徊,沉吟片刻,淡然开口:“王爷此言差矣!”
说着神色骤然肃穆,向着庆隆宫方向遥遥拱手言道:“王爷虽是庆朝世袭异姓王,但该晓得太宗出自东南霸主缥缈阁。方才得到消息,飘渺阁百花涧座已亲临望都,其座下飞花仙子率众北上。而玄阴圣宗藏魂真人此刻便在庆隆宫中!”
玉案周围七人神色大振,斟酌权衡半晌。
一眉目祥和的老者踏步而出,仰望着满园春色,抚须笑道:“公孙兄此言大善!平步青云是为顺,孙氏举族回迁便是一个‘逆’字。陇西一干门阀蛰伏隐忍,与那幽州云氏一般无二,蠢虫尔!”
几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