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永言垂头淡漠站在那,眼下乌青不见消,像是找了什么东西许久似的,有种说不出的阴沉感。
陆清蘅一下有些磕磕绊绊的,喊了声哥。
她自小有什么事都瞒不住兄长,这会也在他目光下不敢遮掩,道:“娘方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就在找你。还同我说让我多与林小姐搭话。”
兄妹二人心中都有数,知晓母亲裹在话中的意思向来只会同他们这房的利益,和荣国公府的名誉相关。
“不必理会。”陆永言对胞妹的语气温和,只是眼底总是冷的,“娘那边有我。”
陆清蘅嗯了嗯,要走步子又迟疑了下,回头看向兄长。
兄长应当对林家小姐没有心思,但老太太的话该如何反抗?
从前兄长兰芝玉树,见他如隔着云端,所有人都默认他会带着荣国公府恪守戒律,朝繁荣走去。
幼时的陆清蘅看见他被所有人围着,总是觉得害怕。她觉得那些眼睛要放光的人让她害怕,被围着的哥哥看着也好可怕。
她不觉得哥像娘说得有出息,更觉得哥像祭祖时被放在最前面做得板板正正的纸扎人。
现在兄长仿佛是滴上血,点出一双鲜红眼的纸人。
晚来的私欲夹杂在人生恪守了那么些年的戒律中,会有好结果吗?
陆清蘅不知道。
兄长去给老太太请安,陆清蘅远远看着自他腕骨垂落的玉连环,像是新生出的枷锁。
*
宫中慈宁宫重修,太后以修养保护为名控制在了寿安宫。安阳侯府手中大权还没捂热,又重新回到帝王手中,甚至比从前更甚。
安阳侯不满。当初楚策宁弑兄登基时他就极其不满,率安阳侯府闭门不出。
如今出关楚策宁还不是得恭恭敬敬来重用他?先皇尚且要顾忌他颜面,什么时候轮得到这般小儿来制衡他?
伸进宫里的手被绞断,安阳侯不仅不甘心,甚至生出想同宣王世子合作的心思来。
不过是个没什么手段的私生子,楚策宁要扳倒他轻而易举,想必拿了为他所用,日后清除了也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安阳侯打量着面前之人。他未曾与晏乌有过多交际,但也知晓宣王世子从前不是这般,一席墨绿交领长袍君子模样的装扮,怎的是中了毒连带人性子都变了?
看着斯文碰不得刀枪,不知拉拢来有几分用处。
他暂且摒弃那些,问:“难道世子甘心这般年轻就隐没官场,再无出头之日?”
议论如何,晏乌无心关切,只冷淡坐于席上。
低垂着的眼犹如浓稠墨汁,眉目间似真似假的肃杀掩藏在君子模样下,细看才能发觉皮囊下那眼底有层漠然的杀意在细细流淌。
“朝廷争议不过无稽之谈,如今后位尚空,太后乃后宫之首都被忌惮至此,难道宣王府日后还有旁的东风再起的机会?”
不过都是棋盘上人人推搡的棋子。安阳侯倚仗资历和手段,言语之间连切中人心的利益好处都不知道给,晏乌懒倦捏住茶盏,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他扫过窗外天色,街上行人有粉衣女子身形晃过。
晏乌眼还没看清脑中弦已刹那绷紧,手撑在窗边戾气不受控的溢出,仿佛下一瞬就要翻窗跳下去拔剑,将对面安阳侯都惊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