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告诉我,当莫贡达的最后一个女人离开,整座小镇将被狂风卷到天上去,彻底消失。”华特三弟红着脸,打着酒嗝说道:
“你应该把这写进书里去,嗝儿。”
瑞文陪着他们喝了两杯,缩到没人的吸烟角里抽起烟斗来,他的铅灰色烟斗在平时完全能当普通烟斗用。新德市的香味水烟在近两年传到了地表,成了女士们的最爱,同时传上来的还有一种膏丝烟叶,它状似丝绒,呈优美的铜色,口感柔和飘忽,就是容易让牙齿变黄。
一缕烟尘扑到了自己的鼻子上,他下意识地用右手触碰太阳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需要擦眼镜,只有梦中世界的自己才戴。
自己必须尽快习惯这种中产阶级的交际,学会烟草种类的话题,男人们的调侃。好在这几年恰逢奥贝伦“社交革命”的高峰期,人们正逐渐由传统转向现代化,自己刚好避开了社交规范最繁琐的那段日子。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朱莉的父亲尼克尔竟然就是畅销书《尼斯尔历险记》的作者。
而那本童话书在一个多月前间接地救了自己一命。
他的手里正在笨拙地折着一些纸花。待会他要把成品全都剪碎,作为给朱莉表演的“魔法”。琳在纸片上写了一首小诗,作为送给小女孩的礼物:
在这世界广袤辽阔里
有一个孩子,和你一模一样的身影
从头发、脚趾,到回忆和心灵
是你的倒影,还有无尽的故事等待被聆听
瑞文在耸了耸肩的同时勾起嘴角,把有字的一面折进花心。
琳曾经说过,她有个素未谋面的文学老师,一直以电话或书信的形式沟通。
她说,那是她见过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眼界宽阔,仿佛亲尝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每一种苦酒和欢声。
他曾经说过,有一天他的坟墓上只想要两个字,“昔时”。现在,她也想把这两个字刻在自己未来的墓碑上。
“叔叔!”
女士们刚打完一轮保龄球,用手帕擦着汗,在吸烟区的边缘停了下来,与烟雾隔着一段距离。
社交革命前的女士们都还抱持着种偏见,让男士的烟尘吹到脸上的女士是不检点的。
可就在不久前,她们却还在当着男士的面谈论新型钢圈胸衣。
瑞文把扯碎的纸花藏在掌心里,挤出自认为友善的笑容,在双眼闪烁的朱莉面前半蹲下。
“。。。。。。西雅!”
他轻声念出了“愈合之触”的最后一个音节,随后伸出左手,用右手在上面一抹,顺势用袖口拭去眼角渗出的血珠。
细密的丝线下,纸花自残瓣中缓缓绽放,慢慢吐出花心中的小巧诗句。
朱莉的眼中闪烁出了星星。
“送给你的,朱莉。”
他快速把纸花递给小姑娘,趁着异咒还在发挥效用,又多变了两朵。那些纸屑被他分成一份一份藏在袖口里。
“瑞文先生,您真有成为魔术师的潜质。”朱莉的母亲礼貌地鼓掌道。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在她眼里,魔术师不是一个特别体面的职业。
“如果我还会多一些把戏的话,我会考虑的。”瑞文随和地让尴尬一挥而散,拿起一小杯麦酒,却一时无法咽下。
男人们还在远方敬酒碰杯:“敬,奥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