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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平眉头皱的越发紧,“嗖”的一声射出一箭,并不停手,又接连的射出了两箭,这次使的是连珠箭的功夫,我不禁有些忧心,商平教习骑射的师傅,禁军的董教头,是虞老公爷多年的战友,据传是当年军中的第一神射手,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当年老公爷出面,求的董教头做商平的师傅,董教头看老公爷的面子,对商平并不藏私,商平一手的绝活,俱得真传。虽说限于年岁,功夫并没有练到家,一弓只得双箭齐发而未能多箭,连珠箭也只得三联珠,但是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天分了得了,实非一般十五岁少年可以与之比肩的。此刻商平如此倾囊而出的对付尹继傲,饶是尹继傲实战经验丰富,也需小心应对,只怕一个不小心,讨不到好去。
尹继傲双腿夹紧马肚子,一个加速,同时松了一条腿出来,整个身子顿时斜挂在马上,校场众人顿时齐声惊呼,我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此时手心已经全是汗水,此时商平三联珠的第一箭已经从马背上方飞过,眼看第二箭朝着马身飞去,若是射中,怕是马要惊了。商平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尹继傲让他于马背上出丑,他必要于马背上找回场子;尹继傲伤了他的爱马,他也憋着心思让尹继傲的火翼见点血。此时校场上反倒是静了下来,众人已经从头开始单纯的听命而来变成聚精会神,深感敬佩。这场比试无论胜败如何,相信两人在这帮热血汉子的心中,必然印象深刻。我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眼见第二箭越来越近,尹继傲右手扣紧缰绳,左手微抬,食指中指同时下按,袖箭飞出,就听“叮”的一声,已经与商平的第二箭尖对尖撞到一起,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商平明显愣在当地,尹继傲并不迟疑,一用劲,翻身上马,右手掏出腰间的飞蝗石,回身打去,这次正中连珠箭第三支的箭杆,箭身在空中一分为二。校场上顿时一片欢声雷动。
商平面色已经有些变,咬紧牙关,又是连珠三箭。尹继傲冲商平调笑道:“怎么,三板斧使完了?”左手一抽腰间缠丝软鞭,如游龙出穴般窜出,箭至鞭至。我只觉得尹继傲的鞭子如同自己就有生命一般,飞快挽了三个鞭花,三枚箭难分前后的入了三个鞭花的中心,就见尹继傲一收力,鞭子立时缚住了箭杆,后继无力。
此时尹继傲已经到了点将台的下面,一抖鞭子,三枚箭应声而落,接着一撑马背,飞身跃上高台。我冲他歪头笑道:“尹都统,好俊的功夫。”尹继傲豪气一笑:“小意思。”抽出怀中小刀,小心帮我割断手臂上的绳子,刀至绳断,我双手顿觉一松,不过绑得时间太长,一时竟有些不灵活。尹继傲轻轻帮我揉着,皱眉道:“这商平当真不是东西,就算是养狗也没有这么养的,怎么也得给块骨头,顺顺毛什么的啊。”我抬头狠瞪尹继傲,尹继傲嘻嘻笑道:“对不住,埋汰你埋汰习惯了。”我刚要说话,遥遥见到商平搭弓上箭,飞射而来,此时尹继傲背对着商平,一无所觉,我来不及思索,伸手将尹继傲推向一边,尹继傲回过神来,马上伸手拉我,到底慢了一步,我只觉得肩窝一阵剧痛,商平那一箭,穿我左肩而过,牢牢钉在肩胛骨上。
离去
挨了这一箭的瞬间,疼的我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因为箭的冲力,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落地的瞬间,却陷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勉强睁开眼睛,对上尹继傲焦虑的目光。我无力的笑了笑,尹继傲嘴角强牵出一丝安抚的笑,故作轻松道:“你别害怕,咱当兵的什么没见过,你这只是小意思,有你家都统在,保管几天就让你活蹦乱跳的,连个疤都不留。”我知道这是尹继傲一番好意,只是实在没什么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得闭上眼睛,轻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才是好小子呢。”尹继傲轻轻拍拍我,又道:“我现在帮你稍微处理一下,可能有些疼,你且忍着点。”我依旧轻轻点了点头,却听商平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响起:“尹继傲,我说十箭,并不是你上了点将台就算完的,你自己没听清楚话,不要怪我,出了这校场,可不要说是我暗算于你。”我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抖,尹继傲搂我的手紧了紧,冷冷的道:“你话说完了?”
商平声音平板版的道:“说完了。”隔了一会,迟疑道:“那个,你帮他看看伤吧,我替你扶着他。”尹继傲并不搭理商平,只轻声对我说了句:“忍住了!”出手快如闪电,连点我左肩几处止血的穴道,又用匕首削去箭尾,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子,轻轻把里面的药粉点在我伤口四周。我感觉有点凉凉的,伤口木辣辣的感觉减轻不少,不由睁开了眼,尹继傲见状笑道:“怎样?骁骑营独门秘方,是不是好多了?”我点点头,有些疑惑的冲尹继傲道:“独门秘方?怎么这个药瓶子我在哥哥那里好像也见过的?”我发誓我真的看到他脸上有类似于“窘迫”的表情出现,不过尹继傲马上干咳一声,转头冲商平道:“殿下,按照约定,十箭之内,本都统将人救下,如今可要将人带走了。”商平忙道:“等一下!”尹继傲听说一挑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右手也握住了鞭子。我忙用右手按住,冲尹继傲道:“且听殿下如何说,殿下一向一言九鼎,料不至于做那反复无常的小人。”商平略顿了顿,将脸扭到别处,双手后背,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道:“你带着他随我到太医院看看吧,怎么说是我的人,让人看到,本殿下也颜面无光。”说着半转过身子,用余光扫了我一眼,道:“你在家休息几天把伤养好,只要从此之后安守本分,好好当差,本殿下自当前情不究。”我听说不由皱眉,商平,你还真拿我当没脾气的了,当下冷笑道:“殿下好意心领了,苏郁的伤就不劳殿下挂心了,人生无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苏郁在此先祝殿下心想事成了。”说完悄悄拉了拉尹继傲的衣袖,低声道:“咱们快走吧”尹继傲哈哈一笑,说了声“好”抱起我,飞身下了高台,一个起落,跃上马背,将我轻轻搂在身前,嘱咐一句:“有些颠,忍着些。”一声唿哨,绝尘而去。
一离了商平的视线范围,尹继傲顾忌我的伤口,便放慢了马速,边溜达边心情甚好的吹起了口哨,可能是失血的原因,我浑身软绵绵的,不过因为我是伤号,还是为救尹继傲受的伤,所以此刻我是大大咧咧一点不带客气的往尹继傲身上一靠,伤药确实不错,此刻只要不牵动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所以,我这会还竟然有点当大爷的感觉了。
火翼一路溜溜达达,我抬抬眼皮往四周一看,微风阵阵,杨柳依依,怎么又到柳溪这块了?“哎,我说。”我用没伤的右胳膊肘往后杵了杵尹继傲,懒洋洋的说:“咱这上哪啊?”突然感觉尹继傲拿鞭子头敲了敲我的脑袋,没好气的声音在脑袋顶上响起:“苏郁你大爷的,你真拿我当人肉靠垫了啊,你倒是欠着点劲儿啊,这么会功夫我半个膀子都麻了。”我听说忍不住笑道:“都统大人,您就认便宜吧,得亏我现在分量下来了,要搁以前,你俩膀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那合着我还得谢谢您高瞻远瞩,提前把分量给减了。”我闭着眼睛都能听出尹继傲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客气什么,怎么说咱俩也算患难之交了,再说,都统为人我还不清楚,您是出了名有恩必报的主儿,我这为救您弄的流血受伤这叫一个惨,您瞅瞅,我这膀子里现在还扎着二两铁呢。我要不给您个机会表达表达谢意,您心里也不落忍不是。”
“打住打住”尹继傲那蒲扇大手往前一搂就把我嘴给堵上了,“我这整个就一倒霉催的,大中午的干点儿什么不好,跑校场跟人一通火拼,末了还捡一大爷回来。还整个一不带领情的。”“哈哈”我望着柳溪的一片绿意盎然,感受着拂面的微风,几天来的抑郁之气一扫而光,心情忽然轻松起来。我拉下尹继傲的手,半回着头,冲他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拿我当弟弟看待的,就是跟我哥哥一样,老是替我着急,跟我生气。”尹继傲突然把大手往我脑袋上一通胡噜,怪叫道:“苍天啊,我可等到你开窍这一天了,这回死也能闭眼了。”
我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尹继傲你个臭嘴,瞎说什么呢,都三十好几了,还是没个正行,跟我哥哥学学,那才叫成熟稳重,堪当大任!”“切”尹继傲不屑道,“就你哥那死人脸,无趣啊无趣。”我一听就急了:“不许你说我哥哥坏话!” “好好好”尹继傲双手作投降状:“不说就不说,那,苏郁,你看你老是你啊你的,你都管春妮叫姐了,也不说叫我声好听的。”我向后白了尹继傲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那我还是尊称你都统大人?”
“跟我装是吧”尹继傲气急败坏的就往我肋下抓去。我从小就触痒不禁,感觉浑身上下都痒了起来,立时笑的喘不过气来,大叫:“叫哥行了吧,尹哥,尹哥,饶了我吧。”尹继傲听说住了手,满意笑道:“这还差不多,恩,哥跟你说,一会哥带你找个神医朋友给你看伤,那可是杏林高手,华佗在世,扁鹊重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尹继傲在我身后胡吹。看着火翼走的方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假装漫不经心的打断尹继傲道:“我说尹哥啊,你那神医朋友,是不是在福安大街上开医馆的,谈吐文雅,常身穿白衣?”
尹继傲兴奋的一拍我脑袋:“行啊小子,这你都知道了!见过?”我苦笑道:“是啊,如此有特点的人,想记不住都难。”
云枢
看着尹继傲果然将火翼停在了“拾遗阁旧址”,我不由感叹,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我跟这“白神医”,还真是有缘。
尹继傲片身下马,又把我轻轻抱下来,我大窘,忙道:“我自己能走,这点小伤不碍的。”尹继傲忙收紧了双手,拦道:“小祖宗,你就别闹了,看把伤口再挣开了,眼瞅着你哥哥就回来了,就这么着,我还不知道怎么交待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忙抓住尹继傲的胳膊,急道:“那怎么办呐,尹哥,这事你得帮我瞒着。”尹继傲苦着脸道:“你个傻小子,这能瞒住倒新鲜了。”说着竟然叹了口气,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你看你哥哥平常不言不语的,真惹急了他,那可是个不要命的主,这事要搁我还掂量掂量呢,你哥哥弄不好真敢上朝阳殿抽商平去。”我听的又着急又好笑,也顾不上纠正他这破比喻,有些沮丧道:“我哥就是傻,真抽他也不能明着来啊,这也真够倒霉的,一个多月都没事,偏偏这两天挂了彩,商平个挨千刀的。”尹继傲听的笑起来,安慰我道:“行了,你也别太着急了,传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顾你的伤吧。”说着朝屋里大喊一嗓子:“我说老云啊,快着点出来。”
“何事如此惊慌?”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接着“白神医”手握书卷,踱步而出。我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白神医”见了这场面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来,就着尹继傲怀里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势,冲尹继傲道:“这是怎么说。”尹继傲叹口气道:“你先别问这么多了,赶紧的给看看吧。”白神医点点头,当先一步把帘子挑开,引了我们进去。仍旧把我安排到里间的塌上,冲我笑道:“原来的抑郁是假的,这回的抑郁倒是货真价实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尹继傲有些不明所以:“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白神医笑道:“这个也不忙说,一会咱们再叙,我先给小朋友看看伤。”尹继傲点点头,轻轻把我扶起,从后面搂着我,把伤口冲向“白神医”。“白神医”净了手,用夹子夹着,把伤口周围的衣服用剪刀剪开,仔细检查了一下,方嘘了口气,冲尹继傲道:“好在你经验丰富,给处理的不错,只是终究伤了筋骨,以后刮风下雨这个膀子多少有些麻烦,日后也尽量的别用劲提重物。”又冲我笑道:“一会忍着点,我把箭给你拔下来,割了腐肉,在给你去腐化瘀的药一上,止疼的药一吃,好好养养,每天换药就能好了。”我点点头,笑道:“您别拿我当小孩儿哄了,直接动刀子吧,我受得住。”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白神医”医术倒真是了得,干净利落的帮我把伤口处理好,绷带打的不松不紧,舒服又透气。我真心夸赞道:“白神医当真厉害。”“白神医”哈哈一笑:“这算得了什么。”尹继傲突然皱眉道:“我说老云,你怎么改了招牌了,什么白神医?”“白神医”看了我一眼,笑道:“此乃小朋友送在下之雅号。”“打住打住”尹继傲连忙打断道,“你给我好好说话。”“切”神医白了尹继傲一眼,“粗人。”尹继傲冲我挤眉弄眼道:“你别看这老小子现在人五人六的,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后来读了几本破书就跟受了刺激似的,整天含着口醋说话,整个就是矫枉过正的典型。”
“白神医”哈哈一笑,冲我拱手道:“这回认识一下吧,流云谷,云枢。”我一愣,不由脱口而出:“可是那个流云谷?”“正是那个流云谷!”云枢和尹继傲异口同声。
流云谷,也就是百姓口中的医谷,亦是医者心中的圣地。自百年前第一代谷主建立流云谷至今,有太多关于它的传说流传于世。有人说,若立志为医者而不入医谷,则终生难窥医道之真谛;有人说,若论“医德”二字,流云谷的大夫当之无愧,乃是此中的典范;亦有人如此评价医谷:若说医之一道,到底是小道,些许成就不足为傲,但就论流云谷诸公这份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仁”之一字,当之无愧。
我看向云枢,心情复杂。几年后那场大战,因为掩护伤员后撤和战地抢救伤员而牺牲的军医,几乎全都是流云谷的师承,而苏云城被围,井水更是被敌军下毒,尹继傲之所以能一直坚守,寻找时机反败为胜,全靠了流云谷的少谷主,带领众军医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甚至不惜以身试毒,终于将解药研究出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少谷主的名字,就叫做,云枢。
“怎样,久仰大名吧”尹继傲将手叉开在我面前挥了挥,笑眯眯的搂着云枢的肩膀道:“你别看这家伙平时神神叨叨的,那都是装出来玩儿的,那救死扶伤是一点不含糊的。你云大哥是当过军医的人,他经历那些事儿,说起来比话本子还精彩,想不想听?” “当然想!”我看向云枢温润的脸,心中也非常好奇,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跟尹继傲交情匪浅的。“行了你”云枢突然打断尹继傲,“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巴拉开尹继傲搭在肩上的手,走到外间接过小童递过的药碗,回身坐在榻边细细的吹着。尹继傲看了云枢一看:“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怎么就不能说了,咱们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早就独当一面,战场杀敌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还拿他当孩子。”云枢听说,停了动作,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道:“姓尹的,你今天上这来,是跟我抬杠来了?还是说原来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尹继傲下巴一抬:“我没忘,你拦着我自有你的打算,可我偏不想如你的愿,苏郁有爹有哥哥,在你们流云谷躲一辈子算是怎么回事?”我听的一头雾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