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忙碌而平静的过着,春妮的毒终于彻底清干净了,彭虎在牢中不可避免受的些许皮肉之伤也早就好了。我们大家一合计,定了日子给彭虎和春妮这对多灾多难的恋人补办了婚礼,还好,这次平安无事。
将他两个送入洞房的一刻,我看到不止我一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彭虎手下的那帮小兄弟更是夸张大叫,连说为了老大的终生幸福,把一辈子的蒙汗药都喝了。
彭虎是个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真汉子,骁骑营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山光水色并不是彭虎的梦想,所以,他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我记得从一开始我就和春妮讨论过这个问题,我问春妮,知不知道选择彭虎意味着什么,要做什么样牺牲,当时春妮的坚定只是假设,此时的舍弃却成了现实。
分别已成定局,再说多不舍未免有些矫情,毕竟大家都是在往自己认为的幸福方向努力着。所以,我只是在单独和彭虎在一起的时候,认真说了句:“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全心爱着你的女子,为了你,她舍弃了一个女人所向往的平静安逸的生活。”
我知道我这姐夫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得他君子一诺,我尽可安心。彭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郑重点头,叫我放心。我微微一笑,可能周围净是尹继傲那般没谱的人,所以对我这为人厚道行事稳妥的姐夫,当真是觉得顺眼。
只是我没想到,末了,彭虎竟然跟我笑道:“小郁,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挺幸运的,要说早先春妮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钟情于我还说得过去。可自从你姐姐来京后,天天守着你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能看得上我,可见上天对我是厚待的。为了你姐姐这份难得的傻劲儿,我日后也得好好的护着我这傻媳妇儿。”
我听得目瞪口呆,当日悄悄忍着笑将这话原样的学了给春妮,那丫头那脸色真叫一个精彩。至于春妮会不会因为这个日后找机会修理彭虎,我就不晓得了。这小夫妻之间的事,不好乱猜。
忙完了春妮的婚事,剩下的事情虽然依旧不少,可是需要我操心的却没几样了。这一日我正整理我近日临的字,尹继傲风风火火从外头进来,奔着茶壶就去了,也不用杯子,对着嘴儿就一通猛灌。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惜了我自己晒的菊花茶,他也真会来,晾的刚刚好呢。
那厮灌完了舒服的一声长叹,方冲我嘿嘿一笑:“那什么,小郁啊,你这字越发的有风骨了。大小也是个才子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别废话了,这几句奉承也当不得我的好茶好水。”
尹继傲冲我一瞪眼:“我是真心实意的夸你。这孩子,净往歪处想。”
也不知他大白天的没事跑我这里来做什么,我懒得搭理他,只低头忙我自己的,这家伙憋不住话,一会儿自己就往外秃噜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尹继傲自己蹭到书案前,从头低下看我:“小郁,你可真叫个没良心,眼瞅着就各奔东西了,你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的。”
我静静看了他一眼:“我哥一时半会的走不了就行呗。没我们在这跟前碍眼,也省得你们藏着掖着的。多累的慌啊。”
尹继傲被我噎了一下半晌没话,过会儿方悻悻道:“你别的地方没有像你哥的,就这个说话直不楞的不会拐个弯儿这点最像了。”
我把挑好的字方架子上,剩下的不满意的丢在一旁,一会准备就烧了。收拾停当,拍拍手:“行了,眼瞅你们都三十冒头了,若说你们两个不懂事呢,为了不给家里惹是非,这宁肯自己心里憋屈成这样,在人前还是撇的干净,没事人一样,十几年了,说心里头不苦,连我都不信;可若说你们是个晓事的,除了憋着也没见你俩有多高明。”
尹继傲被我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看看他,又想想前世他将我哥灵柩带回时状若癫狂的可怕样子,心里头一软,这两个人,若是真能撂开手,凭他俩的性情,不用旁人,早就自己断开了。
前世是以死解脱,这辈子还长着呢,这俩人怕是终究要面对所有人的非议了。心底一叹,饶是我前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偶尔想到跟商平的将来,也不敢存有丝毫的侥幸,只想着就这么着,能在他身边厮混得一天就是一天。若是玩儿个相公,顶多说句放荡。可这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谁靠了谁,谁跟了谁,好说不好听啊。
可我相信两个人的真心,我知道,他们两个从来都是清醒太过,已经不用别人劝说,他们自己就将利弊得失算计了个遍,这么着,只有苦了自己。他们缺少的,恰恰是不顾一切追求幸福的勇气。
所以我拍拍尹继傲的肩膀:“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们既然决定走下去了,若是哪天没力气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陪着你们,扶着你们。”
尹继傲猛然抬头,眼睛闪亮。我故作轻松的笑笑:“既这么着,可就是一家人了,尹哥?”
尹继傲看我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微微一笑。
我极少看尹继傲笑得如此温情,心头随之一暖。
不过这位老哥果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一点就透,心里头有数了,也不再多提。随即转换话题道:“今儿早上山西那头来信儿了,恒王把虞侯宰了。人头送了来,还捎来一封信,说自己受奸人挑唆,险些铸成大错,今悬崖勒马,不日就要亲来负荆请罪。”
我听得一愣:“怎么就给杀了呢,我原以为顶多是绑了来京。”
尹继傲摇摇头:“未必是恒王的意思,杀了,他当恶人,得益的是天帝。这恒王也不是吃素的,这趟赴京,哪里是请罪,用虞侯的人头和自己的恶名换儿子来了才是真的。看着吧,过些日子,又是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要上演。”说着一笑,“要说这商战也算是用心良苦了,拿自己当台阶,把这老哥俩硬是给接下了高台。我事后寻思,怎么天帝就要办虞侯了呢,没准就是这小子暗里挑唆的,他报了仇,借着这个东风,又把他们王府给摘了出来,往后再有拿他们家说事的,天帝也有个“恒王忠心”的证明,也不用管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话头了。”
我点点头:“也是,为了这诸多顾忌,倒是让外邦得了多少的好处。”说着冲尹继傲笑笑,“今后你们倒是心愿得偿,可以扬我国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