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大食堂规模不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大礼堂,后来改造成了食堂,能容纳上千师生同时用餐。
食堂的运作方式也挺有校长张树森的个人风格,白米饭、各色咸菜和大锅汤全部免费供应,只有窗口售卖的荤素份菜要收费。这样一来贫困生吃饭几乎可以不花钱或者花很少的钱,效果比直接补贴更好——既不伤害某些学生脆弱的自尊心,又让不同家境的同学都在食堂就餐,培养同学情谊和对学校的归属感。
比如宋剪梅,每顿差不多都是吃免费的米饭、咸菜和汤,有时候大锅汤是西红柿蛋汤或者肉骨头汤,在她看来已经很不错了。她以前读书的那个偏远农村中学,学生是从家里带米到学校去蒸来吃,干咸菜下白米饭撑得直梗脖子。一中的免费伙食,放那里都可以算打牙祭呢。
可惜食堂的菜味道不好,家庭条件稍好点的学生,在大食堂吃的次数就少。齐然也是刚开学那段时间,图新鲜多去了几次,后来中午就宁愿在学校外面吃点面条、快餐,要不跟别的同学凑份子下餐馆,直到最近受邀到王梦桢那儿吃饭。
不久前,承包学校食堂的人说利润低,和校方没谈拢,撂挑子不干了。张树森干脆把略显老旧的食堂重新装修了一遍,然后再招标确定承包方。
冉尚兰就是从侄女宋剪梅嘴里听到食堂暂停,即将重新招标的消息,这才打起了主意。齐然听话听音儿,一下子点了出来,她就笑着点点头。
范韦作为吃货第一个拍手赞成:“那可好。冉阿姨的手艺比以前食堂的强多了,您要承包了食堂,同学们肯定吃成胖子。”
“哎哎,可以把我们协信的也承包了吗?”王建松啃着块糖醋排骨,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冉尚兰谦虚两句。说食堂大锅菜不可能保持今天这种水准,但肯定不会差太多。
齐然想了想:“冉阿姨,听说咱们学校食堂的利润不高啊,上一个承包的就是嫌赚得不多,干脆撂了挑子。”
冉尚兰一拍大腿:“嗨,瞧你说的。咱下岗工人。能和开饭馆的老板比吗?管它利润高不高,我和老宋辛辛苦苦干一年,能落下个五万八万,比给别人打工强就行了。”
这话说得实在,两口子下岗蹉跎了十来年,早就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承包学校食堂本来是微利,没想过一口吃成大胖子。
齐然思忖着点点头,和同学们一块鼓励她去承包食堂。
冉尚兰以前就是农机厂食堂的炊事员,比较熟悉相关的一套经营。她手脚又利落,今天下午四点钟才说好到宋家来吃饭,到六点钟就单枪匹马弄出了一大桌子菜,里边还得加上去菜市场买菜的时间。凭这份本事去承包学校食堂,绝对是如鱼得水。
“唉,你们不知道,现在承包学校食堂有多难,都得和学校领导有关系才行,要不谁肯便宜你呢,”冉尚兰叹了口气,又瞅瞅齐然:“对了,一中的张树森张校长,听说你跟他很熟?喂。张校长他真像外边说的那么正派?”
齐然下意识的看了看宋剪梅,其他同学的反应也如出一辙——前几天齐然见义勇为受表扬后,又被米庆玲叫到了校长办公室,最后却由张树森亲自送回教室。冉尚兰知道齐然和张树森“很熟”,那肯定是侄女儿告诉她的。
宋剪梅清秀的瓜子脸刷的一下变成了大红布。冉尚兰只说请齐然和同学们吃饭,根本没提承包食堂的事,她哪知道会有这出?
好在齐然用脚指头也能猜到,肯定是宋剪梅说者无心,冉尚兰听者有意。
他付之一笑:“冉阿姨,后勤是副校长米庆玲分管的,她这人吧,实在不好说……但张校长为人非常正直,在学校也很有威望,以你的水平去公开竞标应该没问题。我看干脆这样吧,把你优点、特长还有怎么保证营养卫生通通写成计划,我替你转交给张校长,让他了解你是真心实意想做好食堂,相信最后会有公平的结果。”
齐然已非吴下阿蒙,安排得头头是道,言语间已经有了点大将之风。同学们虽然很熟悉,见得多的是他打架、玩耍、每天上课,公司经营策划这套却很少看到,直到这下对他可真刮目相看了。
“我靠齐然你小子行啊!”范韦嚷嚷着,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他越来越佩服这位好朋友了。
齐然左右看看在座的朋友:“我这可不是拉关系走后门,冉阿姨的菜烧得确实好,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嘛。”
同学们全都笑起来,陪审团一致裁定齐然走后门罪名不成立。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何况冉尚兰的菜做得真是好,和本市几家私房菜馆的味道比,都差不到哪里去,将来食堂大锅菜有这一半的水准,那一中学生除了成绩之外,伙食也要占据全市各所高中的头把交椅了。
没想到齐然这么爽快耿直,冉尚兰本来还准备倒倒苦水拉拉关系,这下全用不着了。她乐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就招呼:“老宋,小强,咱们全家敬齐然一杯!对了还有小梅,哎呀多亏了你这位同学,他可真是帮了咱家的大忙,今后你可得……啊,哈哈!”
冉尚兰不算什么坏人,但性格太市侩了点,一高兴嘴上就不带把门的,亏得宋仁富实在听不下去了,悄悄扯了她一下,才没有说出更露骨的话。
就算这样,话里的味道也再明白不过了,在座的男生女生投向宋剪梅的眼神儿就变了味儿,尤其是在协信读书、和她不熟悉的王建松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