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调全曲三段三叠,越往后面吹奏,越耗元神,纵使是有上千年修为的葛丰,拼着力竭呕血,也只能吹完第一遍的三段乐曲。
唐嘉阳残魂惊惧,恐怕完整的一遍安魂调都不足以安抚,何况半首曲子都没吹完,葛丰就停了手?
楚庭直觉,唐嘉阳的情况恐怕还要生变。
果然,只消停了几分钟,病房里的仪器突然再次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明明已经有护士把病房门推开了一半,在将走出来告诉唐加乐好消息的前一秒,房门又被飞快关上,所有人重新投入紧张的急救中。
唐加乐看向葛丰:“怎么了!不是没事了吗?这是怎么了!”
葛丰脸色发白,脱离了楚庭的搀扶,站都站不稳。可他还是重新掏出那边翠色竹笛,颤抖着缓缓举到唇边,可有一只苍白瘦长的手挡住他的竹笛,把笛子按下去。
他抬头看到了楚庭苍山浮雪般苍白而清远的脸。
楚庭示意葛丰把竹笛收起来,自己掌心里已经托起一只手掌大小的陶笛,一道鲜红严厉的流苏从他手腕上垂下来,与他皓白的手腕相衬得刺眼。
楚庭把葛丰扶到椅子上坐下,葛丰知道他要做什么,拉住他的衣角不松手,摇头:“安魂调太耗心神,您现在不能……”
“他的魂魄至少需要两遍安魂调安抚,你吹不了的,只能我来。”楚庭打断他,浑不在意地轻轻一笑,“你也借着我的安魂调好好调息休息,一会儿还得指望你把我弄回去,你现在这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可不行。”
“可是您……”
楚庭瞟了守在房门边的唐加乐一眼,朝葛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着说:“没事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听没听过?”
唐加乐心急如焚地守在病房外,忽然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中,夹杂进清越悠扬的乐曲。他寻声看去,只见楚庭坐在而葛丰身边,手心里托着一枚小小的陶笛,血色淡薄的唇抵在陶笛上,雪白的手指在气孔间翻飞舞动。
他的眉眼低低垂着,陶笛上的一条红色流苏垂在他皓白的手腕边,无风而动。
这分明是在直面生死残酷的地方,可楚庭懒懒地依在墙上吹笛的模样,却让人想到徜徉青山绿水间恣意快活的散仙。
楚庭的这支曲子与葛丰刚刚吹奏的旋律曲调相差无几,但曲子却长了许多,段落间的咏叹呼应也更为完整。楚庭看似是把葛丰刚刚吹奏的三段乐曲反复了三遍,可每一遍都有一些微小的变化,以至于听来,乐曲中力量层层增进。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唐加乐只觉得心神一凛,莫名地有一种茅塞顿开的畅快感。
这应该才是这首曲子完整的模样。
唐加乐不通玄术,只觉得听完楚庭的曲子通体舒畅神清气爽,而从一个听众的角度,他也觉得楚庭虽是葛丰的徒弟,可他的吹奏比葛丰要精彩许多,若不是这是在医院,若不是唐嘉阳还在抢救,他几乎要楚庭的这一曲拍手叫绝。
他忍不住向楚庭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曲吹完后,楚庭深深低着头,握着陶笛的手垂在一边,陶笛上系着的鲜亮的红色流苏也没精打采地垂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