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染染:“即便你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泯灭人性的举动!既然你提到公平,那我来问你,你肆无忌惮伤害那么多人的性命,他们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你的做法对他们来说公平?你口中所谓的公平不过为利己而已。与你有利,你徐徐图之,与你无利,你便弃如敝履。司白羽,你骨子里就是自私凉薄。”
司白羽看她,面上毫无生气,良久后他启唇问道:“你这样看我?”
窗开着,海面潮湿的风吹来,寂静无声,风过无痕。
司白羽为自己倒了杯酒,他捏着酒杯悠悠说起:“你曾经不是问过我的家人?”
戚染染新生警惕,不知他为何会提及此。
从前她问时他不可能说,现在却主动提起。
夜凉如水,比之更清冷的是他的声音。
她听到他说:“我不知道我生父是谁,我只对我母亲有些些印象。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留给我的背影。那已经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年,她把我放在福利院的门口,然后,就离开了。”
“我记得,那是个冬季,天上下着雪,路边还有堆着的雪人。她在我手里我塞了颗糖,她说,让我不要走开,她一会儿就回来。于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她还是没来。后来,我被福利院收留,她,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于是,在五岁那年,我明白了一件事。大人总是教导小孩子要诚实,不要说谎,可实际上,最会说谎的就是大人。”
他微微顿了顿,继而迷惘出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困惑,为什么她不要我?为什么她临走时连句真话都没有,在福利院的很长时间里,我总是会想到那天,我忍不住想,大人,都是这样吗?都是满口谎言吗?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养父母。”
提到他的养父母,他脸上浮现出很奇异的笑容,他低低笑了,他说:“他们是很有成就的人,起先,他们对我挺好的,直到我看到他们的孩子……”
他音色微涩,似乎不管多久,提到那段过往都是藏在他身体最隐晦的痛。
“原来,他们当初领养我,无非是想要拯救他们的孩子。你知道躺在手术台上那种绝望的感觉吗?明明打了麻醉却还是无法忽视手术刀的冰冷。头顶是炽白的手术灯,身下是冰冷的手术床,我躺在那里无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那种感觉,闭上眼,全是黑暗,永远都不会忘。不止一次……是许多许多次……”
“他们在外人眼中永远都是精英的模样,谈吐优雅,行止端庄,始终站在被人敬仰的地方,他们本身即是道德,是美谈,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会有冷漠的一面。”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顺从就能换来他们对我一时一刻的好,我尝试着说服自己去接受,去理解,却改变……可他们的孩子最终没能活下来,而……我以偷盗为名,被逐出了那个家。”
就像是对待一件无用的垃圾,没有丝毫的犹豫。
司白羽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重新为自己填了一杯酒,凝视着杯中水光,他再次开口:“染染,你说这难道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承受这一切?我始终不明白这一切。明明受到伤害的是我,明明被欺骗的是我,为什么到头来我要像垃圾一样被扔掉,为什么?染染,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抛弃,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承担这样的人生?”
“做人应该要诚实、善良、要有道德,要讲美德,明明他们是这样教导的,为什么他们却做不到?”
司白羽哑然一笑,轻呵般吐气,他轻抚面容,幽幽:“后来,我明白了,善良需要教导,而恶却可以毫无理由。”
“事情过去了太久,原本我是已经忘了的,可命运太过可笑。我和我所谓的养父再见面是在病房中,当时我的养母同他一起感谢我。是的,你没听错,他因为我即将拯救他的性命而感谢我。可是也很嘲讽是不是,他居然认不出我,更是对曾经没有丝毫愧疚。”
“当我用手术刀剖开他的胸膛时,我看到他跳动的心脏。原来,他的心脏是红色。可是……一个肆意伤害其他人的人,一个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人,一个虚伪自私的人有什么资格祈求心安理得地终老。”
之后,那个人的生命永远停留在手术台上。
戚染染视线变得复杂,“你……”
从她的眼神里,司白羽读懂了她的想法,并没有否认。
司白羽扯了下唇角,道:“从那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善良只能被撕毁践踏,邪恶反而能肆意畅行,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能够将一切定义的只有强者,如果良善不能驱使世界纯粹美好,那我不介意以另一种方式来做解读。”
如果因为被需要才成就价值。那绝他不会屈居人下。
他的生命,再不需要旁人主宰。
“就连先国师也是……”
戚染染:“……”
“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东西?”司白羽面上带着笑,心中却只剩冷漠,“意外来到北虞后,他是第一个发现我身份的人,他对我警惕又好奇,偏偏他对未来充满了好奇,一心想去到过去,于是他对外称收我为徒,是他的亲传弟子,可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禁锢我,想要探寻去到我们世界的方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