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懵然抬头,一脸茫然:“啊?”
陆丰道:“七官儿,我的神念寄于玉牌上,你有不解之处,为何不来问我?”
亓官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仍然老老实实地道:“计峮知道。”
陆丰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倘若计峮别有用心,你去问她,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
亓官有些茫然,过了一时才明白师父的话,他摇了摇头:“计峮不坏。”
陆丰闻言微微蹙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计峮或许不坏,但若是旁人呢?七官儿,人心险恶,你独身一人在外,不可太过轻信他人。”
亓官懵懵懂懂地点头。
陆丰瞧着他,神色略有些变幻。他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开口,“七官儿。”
亓官仰脸看他。
陆丰微微叹了口气:“你没有做错什么。”
他摸了摸亓官的鬓发,柔声道:“遇到不懂的事,就向别人请教,你并没有做错,只是……”他微一垂眼,“只是,旁人的话不可轻信,凡事自己多想一想,这样才不容易叫人欺骗,明白么?”
亓官点点头:“明白。”
陆丰微微笑了一笑,道:“既无他事,便去修行罢。”待亓官的身影消失在面前,他缓缓收起面上的笑意。
亓官一向最依赖他,所以,听到亓官向计峮询问降妖之法时,他有瞬间的惊诧,而后,蓦然生出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仿佛所有物被抢走了一般——七官儿是他的徒弟,倘若有事,难道不该先问过他这个师父么?
不过很快,理智就将他拉了回来。
七官儿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本来就该这样慢慢地历练成长,往后再经历一些磨炼,就能成为与自己比肩的修士大能,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他。
倒是他自己,先时尚且不觉,经历过这一件事,却叫他察觉到,自己的心境摇动了。
流华宗,剑台。
满室细如牛毛的剑芒四散游弋,那微小的剑芒看似并不起眼,但每一道剑芒里头都藏蕴着一座周天星罗剑阵,这一道小小的剑芒只消放出去,当日亓官费尽力气才杀死的金猱立刻就会尸骨无存,连妖月都来不及请出来。
趺坐于榻上的陆丰缓缓睁开双目,须臾,被拘束于一室的细碎剑芒便被吸引过来,转瞬化作一道洪流没入他幽深的瞳仁中。他半垂双眼,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
那只手掌皙白如玉,望之甚而有些未尝辛劳的荏弱,但这手掌翻覆间掀动的力量,却足以倾覆一座城池,令日月无光。
而今,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力量正伴随着心境的摇动而蠢蠢欲动,皙白如玉的皮肤下,被封存起来的剑意仿佛在叫嚣,急欲冲破封印,肆意地在天地间纵横,而当他的身躯再也封不住那股力量之时,就是他破境渡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