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放大自己的难受和悲哀,把自己搞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我,可我爸不也是一个人吗?在外面飘着,回到家我也给不了他温暖和体贴,他说过我什么吗?从来没有。”
“你知道吗?他当初把顾执丢给我是因为他生病了,怕自己随时倒下我没钱上学,怕我吃苦,所以这两年才拼了命的挣钱。”沈念说:“其实我当时发现他有些奇怪,可我却下意识的忽略了,我认为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情,如果我当时多问一句,今天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如果是你的话,梁秋,你会对我失望吗?”沈念笑了声,在梁秋出声前截断了他的话:“我很失望,我对自己很失望,我原谅不了自己。”
不管沈念的情绪如何,不管他的嗓音是不是难听到了极致,他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管是梁秋还是顾执都浅浅的松了一口气,人就怕憋着,什么都藏在心里,不管多坏的情绪,说出来了,总是要好一些的。
梁秋无奈的叹出一口气:“小念,没用的,你不原谅自己有什么用呢?且不说我觉得你这么没什么错,就算有什么错,沈叔这么多年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你,这不就说明他从来没怪过你吗?”
“这就是我原谅自己的理由吗?”沈念看着梁秋,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因为他不怪我,所以我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不是不想哭,我是真哭不出来,他不会喜欢我这假惺惺的哭声,我自己都觉得讨厌。”
“有意义吗?”梁秋看着他:“沈叔生着病也要为你攒下钱,不就是因为爱你疼你吗?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那是他大概被我伪善的外表骗了,如果他知道我真实的模样,还会这么做吗?”
梁秋发现沈念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无论怎么拉扯他,他都不会出来,他认定了是自己错了,认定了自己应该受到惩罚,认定了要这么做。
梁秋对这个朋友最深的了解就是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很少再改变,当即也就不劝什么,从地上起了身。或许是屋内太憋闷了,他看了一眼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专心为沈念揉腿的顾执,转身出去了。
顾执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他还是最初的模样仔仔细细的专注着沈念的腿。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加上高烧之后嗓子就没彻底好起来,如今只觉得像吞咽纱布一样的难受,顾执放下他的双腿,走过去书桌旁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沈念喝了,却又开始发呆,等他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时候,顾执正蹲在自己的面前仰头看着自己。
“念念。”顾执轻声说:“没关系的,如果下地狱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也陪着你,你不会孤独的,不会一个人的。”
沈念看着顾执,许久都没有说话。顾执没有等到沈念的回答,淡淡的笑了下,问他:
“念念在想什么?”
沈念在想,这样卑劣的自己真的值得一个人只看着自己,只为自己吗?纵然顾执是个小疯子,可他的疯和坏都是坦坦荡荡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他或许是不值得的,或许那么多年的孤独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就该是孤独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让顾执留下来,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呢?或许当初在寂寞里崩溃消散的,应该是自己。
“你跟着我也跪了两天了。”沈念说:“也上上药吧。”
“我不疼。”顾执说:“我就担心念念疼。”
沈念没说什么,抓起了他的胳膊让他坐在了床上,自己却起身坐在了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让顾执的双腿放在自己身上,顾执下意识的抗拒了一瞬,却被沈念的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把腿放了上去,却不敢太用力,沈念似乎有感觉,往下用力的压了压。
夏天的裤腿比较好撩起来,沈念往上扯了一下就看到了顾执的膝盖,比自己的好不到哪里去,沈念没说话,拿过刚才被顾执放在旁边的药油,为他轻轻柔柔的按摩着。
顾执一直看着沈念,而沈念也知道顾执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两年多的时间了,他早就习惯了,也经历过无数次了,却在今天感觉到了有些不适。
他突然的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顾执,只是话才刚到了嘴边,梁秋就又一次迈步进了屋,沈念抬头看过去,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而梁秋在和他对视几秒之后终于出声,他说:
“小念,你妈游晓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