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宽敞的车厢内,颜鸢和陆宸对面而坐,因为没有将灯罩内的烛火点亮,车内的光影黯淡,看不甚清对方的脸。
两人默默地坐了许久,陆宸听着颜鸢浅淡的呼吸声,内心踌躇了许久,终于在马车行进一处安静的坊中时开口:“阿鸢,昨天的事是有原因的。”
一句话说完,陆宸禁不住停顿下来,见对面的杏眸抬了抬,方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待我出完这次公务回来,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陆宸搓了搓手心里的潮湿,只觉得这渐冷的天还残着处暑的燥热,叫人身焦,他想了想自己这次出京的安排,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从乔妈妈口中得出有用的证据。
若是乔妈妈最后肯做人证指认颜芙,那便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他正愣怔地出神想着,颜鸢却突然道了声“好”,陆宸后颈一麻,脑海空白,半晌回神,环绕在胸腔内的混沌终于透过一丝微光。
阿鸢终于肯等他的解释了。
“我会尽快回来。”陆宸神情郑重地承诺。
第二日寅末,陆宸的袍角便拂出雨棠院院门,颜鸢心中仍赌着气,不想送行,便窝在厚实的幔帐内假眠,直到离行的步声消失许久,才伸出手撩开搭在床沿边的素幔。
“小杏,大人是走了吗?”素幔外的光线阴暗,只有一团团黑黢黢的影子,那影子走到近前,颜鸢才辨认出那是小杏的脸。
她听见小杏答:“小姐,大人走了有一刻钟,不过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小姐可以再睡会。”
“不了。”颜鸢拥着软被坐起身:“睡不着,你服侍我盥洗罢,用完膳,我想再去庄子上看看小娘,若是她的精神比昨天的好,就将小娘送回丞相府。”
“是。”小杏将幔帐挂好,便转出纱橱去唤外面的小丫鬟捧水进来。
颜鸢穿戴完毕,用过早膳后外面的日头已经高起,但因为浓云的遮蔽,屋子内并没有亮堂多少,颜鸢在窗前翻了几页书,很快便听到了辘辘的车轮声。
她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在小杏的搀扶下登上那辆停在柳荫底的马车。
赶至庄子的时候,天时刚刚入辰,颜鸢推开庄子的漆木大门,还未抬步踏进门槛,便遥遥听到春桃的惊呼声。
“姨娘!快来人啊!姨娘落水了。”
春桃的声音虽尖利刺耳,语调却不甚急迅,颜鸢没有听出这一猫腻,只顾得拔步向传来呼喊的水塘边奔去。
那个水塘不深,只有半人高,但深秋的水冷冽冰寒,将在水中挣扎的李姨娘冻得秀颌青黑。
“啊…小姐,你来了。”春桃没料到颜鸢会突然出现,结舌一瞬后,连连解释:“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忙着煮药,没留意到这边的塘子,才发现得迟了。”
“小娘!”
颜鸢看着半个身子沉在塘中的李姨娘,心中灼急愈发强烈,她哑着嗓子喊叫,推开在她耳边絮念的春桃,双手按在塘边的石头上,蹬掉鞋便要向水中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