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暮色如一块青灰色的绸缎,缓缓笼罩着洛阳城。夕阳将最后一抹金红泼洒在醉仙居斑驳的青砖墙上,映出一片温暖的辉光。茶馆前的石板路上人来人往,酒客、商贾、闲游公子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中飘散着各色气息——茶香、酒香、煎饼果子的香气,还有街边小贩叫卖的声音,构成了一幅典型的市井画卷。
醉仙居的二楼是远近闻名的说书场。麻油木地板被无数双鞋子磨得锃亮,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笔锋遒劲,意境深远。靠窗的几处雅座前,摆着几盆正值盛开的兰花,淡雅的香气为这喧嚣的茶馆增添了几分文气。茶童来回穿梭,端着茶盏,脚步轻快。
叶凌霄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面前的案几虽略显陈旧,但擦拭得一尘不染。桌面上还留着些茶渍形成的圆圈,见证着无数听客在此品茶听书的时光。想到芊芊和周无双,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烦乱。这两个女子,一个神秘莫测,一个清冷如霜,却都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不多时,茶博士送来一壶龙井。茶香四溢,在这微凉的秋夜里分外醉人。叶凌霄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清冽让他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台上已经摆好了说书用的桌椅。那把乌木太师椅年代久远,却保养得当,扶手上泛着温润的光泽。一位身着青布短褂的小童搀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台。老者虽是双目失明,但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一袭青布长衫虽是普通布料,却洗得干净整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度。
老者在太师椅上坐定,手中的醒木轻轻一拍。那清脆的声响如同一道惊雷,整个茶馆霎时鸦雀无声。连楼下的喧嚣也仿佛被这一声醒木隔绝在外,只余下茶盏轻叩的声响。
"诸位街坊,今日老汉要说一个前朝末年的故事。“老者的声音浑厚有力,带着几分沧桑,却又不失磁性,”说的是一位仗剑天涯的侠客,一人一剑,闯下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随着老者的开讲,整个说书场仿佛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声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将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娓娓道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话说那是大约三十年前,前朝末年。“老者的声音忽高忽低,如同一曲悠扬的古调,”那时的天下可谓是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朝中奸臣当道,皇帝昏庸无道,整日在深宫中醉生梦死,不问朝政。百姓们啊,可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鸡犬不宁,哀鸿遍野!"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惜,仿佛亲眼目睹过那段黑暗的岁月。台下的听众也不由得沉浸在这悲惨的氛围中,有人暗自垂泪,有人愤然捶桌。就连那些跑堂的小二也放缓了脚步,生怕错过一个字。
"且说江湖上有一位侠客,生得是剑眉星目,一身浩然正气。"老者的语气突然一转,带着几分向往,"他从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门习武,一手剑法出神入化。那剑法啊,快若惊鸿,疾如闪电。但见剑光一闪,就是一条人命!"
叶凌霄听到这里,心中一震。这描述与师父当年的形貌竟是分毫不差。他还记得师父年轻时的画像,那眉目之间的傲气,与老者所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位侠客本是不问世事,可当他下山游历时,看到百姓疾苦,朝廷腐败,心中的怒火就如同火山般喷发。“老者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提高,”一日,他路过一座城池,见官兵强抢民女,当即拔剑相助。那一战啊,真是神威盖世!但见剑光闪烁,血染青石。光天化日之下,硬是杀得那些狗官落荒而逃,震惊四方!"
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有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有人暗自点头叹息。窗外的暮色渐深,茶馆里的灯火被一盏盏点亮。灯火将老者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忽大忽小,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从此,这位侠客便开始了他的行侠仗义之路!“老者说到兴处,面上泛起红晕,”但凡有贪官污吏,欺男霸女之辈,他必手起剑落,一剑毙命!朝廷派兵围剿,他便如同一缕清风,转瞬即逝。官府通缉他的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可就是抓不到人。百姓们都说,他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专门来替天行道的!"
叶凌霄端起茶盏,想要压下心中的震动。这哪里是什么说书,分明就是在讲述师父的往事。只是不知这老者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秘辛。他仔细打量着台上的老人,却见那混浊的双目中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最惊心动魄的,还是那一夜!“老者突然提高声调,震得茶客们一惊,”那是个月光如水的仲秋之夜。皇宫内院,重重守卫,刀枪如林。整整五百御林军,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手中钢刀明晃晃的,寒光逼人!"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在诉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就在这月明之夜,那侠客一袭白衣,如同天上谪仙,飘然而至。他的剑快得看不清影子,每一剑出手,必有一人倒下。血溅三尺,尸横遍地!那御林军哪里见过这等身手,吓得魂飞魄散,连站都站不稳了!"
叶凌霄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茶盏。这些细节,他在师父的密札中看到过。那确实是个月圆之夜,师父一人一剑,闯入皇宫。当时的情形,与老者所说简直是一模一样。这些隐秘,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除非。。。。。。
"那侠客一路杀进内殿,直取龙床。"老者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味,“昏君见了他的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可那侠客却只说了一句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未落,剑光一闪,昏君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次日朝阳升起时,那颗人头就挂在了皇城门前。”老者一拍醒木,声音陡然提高,"一人一剑,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才是真英雄啊!"
满堂喝彩,震耳欲聋。但叶凌霄却从老者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那种感觉,不像是在说书,倒像是在回忆什么。他正在沉思,茶客们已经纷纷散去,却还在低声议论着这段艳惊四方的往事。
待人少了,叶凌霄这才起身向老者走去。暮色中,老者虽是双目失明,却仿佛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一个精彩的故事。"叶凌霄轻声说道,心中却暗暗戒备。
老者突然笑道:“小友是为府尹府的事来的吧?茶摊的老王让你来的?”他那混浊的双目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洞察人心。说这话时,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醒木,那动作莫名让叶凌霄想起了师父把玩古剑的模样。
叶凌霄心中一震,这老者不仅能准确说出自己的来意,更是一口道破了茶摊老王的身份。看来这醉仙居中,也藏着不少秘密。
老者挥退了小童,示意叶凌霄在身边坐下。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沧桑,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往事。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醒木,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府尹府的事情啊。。。。。。"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要从合欢宗说起。这个邪派啊,在前朝的时候,可是臭名昭著。"
说到这里,老者的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修炼采补之术,无论是采阴补阳,还是采阳补阴,甚至是阴阳双修,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每逢月圆之夜,他们就要掳掠良家女子来修炼。那些手段,说出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叶凌霄注意到,老者说这些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醒木,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后来新朝建立,将其定为邪教,派兵围剿。"老者继续道,"可有传言说,合欢宗的余孽并未绝迹,而是加入了一个叫顿觉宗的门派。他们改头换面,但本质未变。每到月圆之夜,那些不知名的女子失踪案,说不定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叶凌霄心中一凛。合欢宗、顿觉宗,这些邪教组织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想到春燕的惨状,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难道这一切,都与这些邪门歪道有关?
"对了,"老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忧虑,"今晚正是月圆之夜。恐怕,又要有不少无辜之人遭殃了。"说完,他就闭口不言,任凭叶凌霄如何询问,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