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愈发显得阴冷彻骨。暗影卫的天牢深埋于地下数十丈,层层叠叠的厚重岩石将外界的喧嚣与光明尽数阻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而粘稠。偶有一缕幽暗的月光从高处狭窄的铁窗间斜斜地洒落,穿过重重阴影,最终化作一片朦胧的银辉,为这方寸之地镀上一层惨淡的光晕。
青石砌就的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在常年不散的潮湿中肆意生长,如同一幅幅斑驳的水彩画。石缝间渗出的水珠顺着粗糙的墙面缓缓滑落,在路过之处留下一道道暗沉的水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铁锈、腐朽与霉菌的复杂气息,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无数在这里度过漫长岁月的囚徒。角落里积聚的污水在微光中泛着黯淡的光泽,不时有水珠从顶部的岩石缝隙间滑落,砸在水洼中发出"滴答"的轻响,如同一曲永无止境的哀歌,在这寂静的地牢中回荡,更添几分幽深之感。
叶凌霄缓缓睁开双眼,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匕首在脑中肆虐,每一下都让他忍不住皱眉。他紧蹙的眉头下,那双向来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透着几分迷茫与困惑。二十年的剑山清修,让他习惯了高山之巅的清冽空气,此刻骤然置身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手腕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低头看去,两条泛着幽光的陨铁锁链正死死地锁住他的手腕,锁链表面雕刻着玄奥的符文,那些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锁链通体漆黑如墨,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芒与生机,就连他体内运转了二十年的内力,在这锁链面前也变得如同无根浮萍,毫无着落。他的双脚同样被锁链束缚,只能保持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粗糙的地面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丝丝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在背脊上游走。
"该死!"叶凌霄低声咒骂,声音因为干渴而显得沙哑,喉咙火辣辣的疼。久未进水的身体开始发出抗议,但这种生理上的不适反而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他试着运转内力,想要冲开这些束缚,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经脉中一片死寂,就像一个被掏空的躯壳。那些陨铁锁链不仅限制了他的行动,更是封住了他体内的真气运转。二十年来精心修炼的内力,在这一刻竟如同烟消云散,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从喉咙里溢出,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叶凌霄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阴冷潮湿的牢壁。那些墙壁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光下显现出诡异的纹路,像是无数张狰狞的面孔在注视着这个落难的剑客。每一道裂缝,每一处凸起,都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夹杂着铁锈的味道,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曾在这里流过的鲜血。
就在这时,一只老鼠从墙角的缝隙中钻出,闪烁着红光的小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访客。它的动作轻巧敏捷,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早已熟悉。叶凌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来去自如的剑客,可如今却沦落到与这地下生灵为伴的境地。
"有人吗!"他提高声音喊道,声音在狭小的牢房内回荡,激起一阵阵回音。那些回音仿佛带着嘲讽的意味,不断提醒着他当下的处境。落地的水滴声愈发清晰,如同时间的脚步,一点一滴地消磨着他的意志。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心上的重锤,预示着什么人即将到来。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锈迹斑斑的铁门上,一道道深深的划痕无声地诉说着曾经被关押在这里的囚徒们的挣扎。门开之处,一道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东方虬。他一身玄色劲装,衬得那张刚毅的面容愈发深邃。身上的暗影卫统领服饰一丝不苟,显示出其严谨的性格。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公事公办的冷漠,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同情。
"你醒了。"东方虬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秋日里的一缕微风,看似平静,却又暗含深意。他迈步走进牢房,靴子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激起一圈圈涟漪。水花四溅间,月光洒在他的肩头,为那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一道银边,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
"这里是暗影卫的天牢,"他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骄傲,"专门关押一些特殊的犯人。"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在叶凌霄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作为暗影卫统领,他见过太多身陷囹圄的高手,但像叶凌霄这样的年轻俊杰,却是头一个。
东方虬在叶凌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对手。月光从铁窗间斜射而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将两人的身影分割开来。"啧啧,"他看着叶凌霄手腕上的陨铁锁链,继续说道:"这可是从天外陨石中提炼出来的特殊金属,能够隔绝内力运转。就算是你这样的高手,在这里也只能老实呆着。"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却又暗含警告。那些锁链上的符文随着叶凌霄细微的动作而闪烁,发出幽幽的蓝光,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被困的剑客。叶凌霄能感受到,这些锁链不仅仅是普通的束缚,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的内力完全封锁。
叶凌霄并不理会东方虬的话,而是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那些画面愈发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明如水的夜晚,回到了府尹府的后院,回到了一切变故的起点。
那时的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洒在庭院中,为这个血腥的夜晚增添了几分凄美。青石板上残留的血迹还未干透,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周无双因为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击而受伤昏迷,她的面容苍白如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输送真气。少女的身子还带着几分温热,却又显得异常虚弱,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每一缕输入的真气都带着叶凌霄的歉意与心疼,他能感受到周无双的生机在一点点恢复,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他的心微微颤动。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彻夜空,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这温情的一刻。
"大胆!"
那声音如同九天惊雷,震得庭院中的风铃剧烈作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檐下的风铃发出凄厉的响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哀鸣。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月色中走来,正是靖王。他一身墨蓝色龙纹锦袍,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衣摆随风轻摆,勾勒出一道威严的轮廓。
靖王面容威严如同天神下凡,目光如电,扫过满地的狼藉。那些断壁残垣、破碎的青石板,还有地上未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的厮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显然没有料到府尹府会变成这般模样。
“父王!"周无双艰难地从叶凌霄怀中挣脱,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她想要起身,却因为腹部的伤口而闷哼一声,那声音如同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入叶凌霄的心脏。她摇晃的身子让叶凌霄心疼不已,恨不得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但在靖王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逾越。
周无双的眼中噙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那双明亮的杏眸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的敬畏,有对叶凌霄的担忧,更有对这场风波的无奈。她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心底。
"诛杀朝廷命官,"靖王的声音冷若寒冰,仿佛能冻结一切生机,"你可知后果?"他的目光落在叶凌霄身上,如同两道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眼神中既有身为王爷的威严,也有作为父亲的怒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连夜风都似乎停止了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