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兴昌和刚到家的朱老三再也听不下去,连同朱老二也脸色泛红。
这时候真看出来,上面即便有亲娘压着,也挡不住他们姓朱,是个站直的大老爷子,祖父一到家,那股气就回来啦,想争那个脸:
“德子,你说的那是啥话,真想让咱老朱家丢磕碜丢到全村面前?我们伺候爷,我们又没死。”
因为分家,被婆婆连打过四次巴掌的老三媳妇李氏,忽然插话道:“德子,你要是还能信得着三嫂,我来照顾,不用外人。我负责洗洗涮涮做饭,准保饿不着爷。你三哥抽空给爷把屎把尿,你放心忙外头。”
李氏这回真被打伤心,她算是彻底被打清醒。
婆母为啥可着她一人磋磨,不就是压根没瞧得起她和老三。她挨打,不就是拿捏住她娘家不会出头找上门。
她算是看出来了,往后大房再分家,就冲婆母那样,她们也捞不着啥好。
再一个,李氏确信,德子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宁可给外人每天十个铜板,也能给她。
当然了,不给,她这次也豁出去和婆婆对着干,反正也没得到过好脸,吃的最差,干的最多,还气不顺就挨揍。
李氏心想:要是能趁此机会,经常照顾老爷子,老爷子要是有一日能好起来,将来大房再分家,老爷子就会为她和老三说话。
还有德子,别看这位堂弟被分出去,看见没,就通过这次事儿,里正和村里那几位辈分高的明显高看德子一眼。到时,哪怕堂弟为她和老三在人前说句公正话,也值。
朱老三发现里正还有宋爷爷都看向他媳妇,那眼神里带着赞同,他腰板直了直:“对,我们来照顾。”
反正他才回来,娘要是回头骂他,他就说,那时候还没整明白是咋回事儿,已然答应了,没办法,必须照顾爷。
……
天彻底擦黑儿。
朱兴德在用布帕子给朱老爷子擦脚。
他不知祖父听没听见那场闹剧,也不知爷有没有看出点儿什么。
反正里正叔和宋爷爷他们离开后,祖父再也没有激动的流口水,就很平静的看着他和大堂哥换屋子,收拾东西。
给三嫂粮食,听着他在嘱咐三嫂明日做啥吃。
“爷,对不起。”莫名其妙的,朱兴德握着朱老爷子干巴巴的脚,用布帕子擦着擦着,低下头眼圈儿就红了。
在心里头嘀咕着:
对不起,爷,我不应该为点儿粮食这么斤斤计较,可是实在忍不了。
那梦里的,还有这些现实里的烂糟事儿,每每想起就脾气上头。
对不起,爷,让您老到家还没到一个时辰就发现朱家分了。还是您小孙儿我,亲自捅开的那层窗户纸。
当朱兴德终于疲惫的躺在老爷子身边睡着,他是真累了,朱老爷子才费劲儿地想扭头看眼小孙儿。
朱兴德却忽然一抖擞,半梦半醒中呓语:“嗯,爷是要撒尿?”
朱老爷子急忙停下扭头动作,不敢再乱动。耷拉眼皮一瞅,才恍惚发现他那只不能动的左手上系根红绳,绳的另一端系在小孙儿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