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出发时带上的被褥压根儿没派上用场,不够累赘洗它的。朱家伯母在医馆拆棉花洗被子足足干了一天。
才晾晾干,潮乎的打包带走,眼下又大雨倾盆。
“早就说,让带块油布就是不带。”
“那不是大德子的油布?那是你房头的吗?”
“那我在县里那阵就说,买油布买油布,娘为啥不买?油布那玩意儿买回家又不会浪费。咋就不想想,来时,大哥就将被褥拉的埋了吧汰,即使你没想到有雨,买一块防着他拉肚子也行啊。是不是眼下能用油布遮挡一下?你看看这露天地儿,咱们都没有个躲雨的地儿,咋办?”
出了意外,人的本能就爱互相埋怨。
好像指责别人两句能缓解自己的焦躁似的。
朱老三气的不行,下骡车翻找麻袋,将一个麻袋套自己头上,另一个扔给二哥,还心疼的摸摸胖骡,想试图翻出第三个麻袋为胖骡遮挡,但是没有了。
朱家伯母脑袋上蒙着棉被,一张嘴说话,雨水紧着朝嘴里灌:
“我哪知晓会下雨,我要是会看天,还当什么你娘。没买油布赖我吗?还不是心疼怕花银钱。”
等等。
他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大事儿。
庄稼。
啊啊啊,家里的田地。
只看。
骡车上的几人,有两位套麻袋的,用手指愣是抠出两个窟窿露出眼睛好看路。
怀中还要紧紧抱住剩下的面粉和盐巴,用脊背为面粉挡风遮雨。
剩下的一对儿娘俩,披着湿透能有十斤重的棉被,顺脸往下淌雨水。
除了屁股底下尚算干爽点儿,剩下浑身没有一处干爽地儿,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浇的呱呱透,衣裳能拧出水来。
朱兴昌作为病号,享受至高待遇。他最外面披着湿棉被,打开棉被,头上扣个盆。
盆也有点儿要坚持不住了,盆是木盆。
一个个都这样了,漫天大雨中还能传出他们的吵架声。
可想而知,心里要有多焦虑才会如此。
朱老三说:“娘,你为啥不信四弟的话,为啥!”
朱老二也吱声了。
想起庄稼地,比家里打乱套还让人心里乱糟。
那可叫从年头忙到年尾。
跟着埋怨道:“是啊,四弟之前不在家,是特意打发人,提前好几天回村给咱送信儿说有可能会下雨。你咋还能说他不安好心。他能不安什么好心?那时候我就说,都是姓朱的,就算是为了爷的饭碗,四弟也不可能拿这种事儿坑咱们。你看,这真下了吧?”
朱家伯母委屈,手心拍着手背道:
“这时候都怪起我啦,那你们当初不会不听我的话?至于我为啥不信他,他是龙王啊?他又不是四灵之一管兴云降雨,我以为他胡说八道呢。你们不是也纳过闷?那湛蓝的天能晒得人冒油,谁能想到会真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