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记事起饿到现在,没穿过干燥的衣服,没吃过温热的饭,每天都在寒冷和饥饿里挨过一天又一天。
就这样他还死不了,就因为他有着超强的自愈能力,病都不生一个。
至于吞噬,除非夏晡有性命之忧它才会出手,其他的都不管。
走了大概一刻钟,谢君枫看到了一盏亮起的窗棂,一道淡黑的影倒映在窗上。
他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脚步不禁变得急促。
推门而进,谢君枫素手收起落水的纸伞,站在门框处柔声轻喊:
“卿卿,我回来了。”
夏晡跟在他的身后,往房里一看,还是简陋粗糙的装潢,不过一榻一桌两椅,最深处还有个小里间。
榻上正侧身歇着一道修长匀称的身影,那人浓目长眸,清俊冷雅,如深秋映波的湖水,璀璨夺目,潇洒风流。
听到声响,几近沉睡的青年睁开双眸,眼神冷然,眸色清透,越过昏黄的烛光看向门口的谢君枫。
苏卿眼底闪过笑意,冲散了身上挥之不去的疏冷,坐起身对谢君枫招手:“过来,七郎淋雨了吗?”
谢君枫一见到苏卿对他招手,就乐得不知凡几,连手上的伞都顾不得了,挂在门边就向榻上走去,握住苏卿伸来的手,笑意盈盈:
“没淋雨,卿卿耳提面命让我顾好自己,哪里敢淋雨让你心疼?”
苏卿见他眸色湿润,看起来可怜又可爱,忍不住笑着揉他的头:“今晚你在里侧睡,能暖和点儿。”
谢君枫把脸埋进他的腹部蹭了蹭,动作依恋缠蜷,潮湿的墨发流水般垂下,遮住白衣妖孽勾唇轻笑的侧脸。
夏晡站在门口,捧着没吃完的烧鸡难以下咽,皱紧眉头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
这俩看起来都不是啥好人,腻腻歪歪的干什么?
苏卿见七郎衣着干燥,显然注意着没淋到雨,也就放下了心,他抬起头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衣着单薄,脸色苍白的少年,跟营养不良一样,可五官精致俊俏,在朦胧夜色里雌雄莫辨,眉间阴郁晦暗,一双眼睛仿若哑光的黑曜石般空洞麻木。
阴郁,漂亮,瘦弱,死气。
见苏卿看过来,夏晡没有交谈的兴致,他正想往室内小里间走,把外面这间大房间留给这对有情人,苏卿率先温声唤住了他:“小公子姓甚名何?”
夏晡身影一顿,漠然道:“……夏晡。”
苏卿拍拍谢君枫的头,推开了腻在身上不放手的人,走至夏晡面前,从桌上包裹里拿出一袋点心,道:
“擅作主张闯入你家,这是赔礼,夏公子莫怪。”
夏晡沉默凝视这袋点心。
……好人啊。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一对夫妻?!
夏晡深吸口气,他一把抢过点心塞怀里,脸上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仿若打通任督二脉,舌灿莲花:
“你们是来游乐赏玩的还是来欣赏名崖苦哀崖的?是前者往南行十五公里有处依山傍水的村庄,环境优美,民风淳朴,是后者我明日带你夫妻二人找个捷径,那里有下崖的缓坡道,走半天就能到。”
——“对了,公子姓甚名谁?”
苏卿失笑:“……苏卿,和我夫路过此处,明日便走。”
那就不需要辛苦他带路了?
夏晡喜滋滋捧着糕点,嘴里一连串的好话:“祝你二人景瑟和鸣,天长地久,般配!实在般配!”
说着,夏晡又跑进小里间拿出一张干净柔软的毯子,殷勤的跑出来把床上潮湿阴凉的被子换下来。
他说:“晚上冷,毯子给你们盖!”
怕这两个人后悔给他吃那么多好的,夏晡给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跑回了小里间歇着,争取当一整晚死人。
眼见少年跑进里间就没音了,苏卿在原地滞了一瞬,随后无奈上床。
他靠进谢君枫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梨花香,在潮湿的土腥气中意外的相得益彰,仿佛抱住了一捧春日落下的雪白梨花。
耳尖落下一个吻,谢君枫在他头顶处低笑:“卿卿,你怎么知晓贿赂这人要用粮食,无须金钱?”
他是见到夏晡第一面,从少年宛若饿死鬼的举止里猜出来的,他家卿卿是如何一眼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