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记忆中,宋渊瀚的确有暗示过万家接二连三出意外,是自己所为,但仔细梳理所有被录音的资料,他们发现,宋渊瀚并没有明确表明这一点。甚至还在对颜浩并没有完全信任的时候,推脱了此事。
“我在官场四十几年,见惯了官场波谲云诡,尔虞我诈,但退休时仍然能全身而退,正是得益于这个关系网。若我出了事,多少人会被牵扯进来?当年我退下来之后,万梓良以为我无权无势,想反我,但结果是,我还好好地,他却杳无音讯了。有些事,不用我发话,自有人替我安排。”
听完这一段,颜浩失望地叹了口气。
两人接着往下听。
“外公,不瞒您说,我曾听说,万致远并不是自杀,而是被人逼死的,甚至还说……”
“甚至还说是我下的手,对吗?呵,一个毛头小伙子,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何必弄脏自己的手?我知道外界都这么传,万梓良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和他的关系,就更是复杂了。”
电脑里播的这两段录音,似乎反而能说明万致远的死和宋渊瀚无关。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按下暂停,陈星旭感慨着:“即便是平日里和你闲聊,也是有所防备的。”
“雇凶杀人是大罪。宋渊瀚知道轻重。”颜浩着实佩服起宋渊瀚,即便现在自己已经将他送了进去,但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颜浩不得不承认,自己棋差一着:“对了,上次你提过,阿明和龙哥对一部分通话录了音,那里面应该有明确的证据吧?”
“这部分的证据或许会有一些小问题,宋渊瀚在每次下达指令的时候,都只是说,你去给我处理一下某某,给某某一些颜色看,并没有直接指示杀人。所以即便是认定这部分证据的真实性,也只能说明,宋渊瀚让人去“收拾”当事人,却不能指控他指使杀人。更何况……”
“更何况阿明和和龙哥是直接的施害者,他们有可能提供虚假录音来逃避自己的罪责,所以在没有更有力证据支撑的情况下,他们的录音文件只能被参考,不一定会被采纳。”颜浩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17年前,省里有一起抢劫杀人案,犯罪嫌疑人被判处了死刑。前不久,真正的罪犯因为其他案件被捕,交代当年轰动一时的这起案子是他犯下的,所以17年前的判决被推翻,但当年被处决的犯罪嫌疑人已经不可能复活。这件事的教训很惨痛,所以现在公检法系统一再强调‘疑罪从无’的原则。”
“宋渊瀚的案子恰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法官,有些可认定可不认定的证据,可能都会倾向于不认定。”颜浩立刻悟到了陈星旭言中之意。“所以,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必须找到他指使杀人的直接证据,不然他很有可能仅仅被判处贪污,而不是买凶杀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本以为宋渊瀚一案已经铁板钉钉,没想到细细一梳理,事情却并没有画上句号。
“难道现在,我们必须要让宋渊瀚自己亲口承认买凶杀人,才能定他的罪吗?”陈星旭操着手,在书房里踱着步。
本是想帮万家证明,他们的利益输送行为是被逼实施的,却没料到在整理录音之后,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暂时不要想太多。这世界不存在完美犯罪,我相信一定有办法。”颜浩将录音文件的关键部分拷贝进U盘,随后交到陈星旭手上:“不过我相信这些录音应该能证明,不管是不是宋渊瀚授意,但万家受到胁迫一事是真实存在的。你帮我交给万知行吧,但愿能帮到他。”
陈星旭接过U盘:“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我觉得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别说了,在这方面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要老是刺激我这个loser,当心我又发疯,到时候你可控制不住。”颜浩故作轻松地站起,扭扭脖子,伸了伸懒腰:“陪我去酒吧坐坐?”
“我得回去了。”陈星旭穿上外衣,拉开书房门,边走边说:“舒畅到孕中期了,可能是激素的影响,情绪很不稳定,我得多陪陪她。”
“情场浪子变成了居家好老公,佩服佩服。”颜浩苦笑着,拎起外衣,和陈星旭一起走出去:“顺路捎上我,随便找个酒吧把我丢进去。醉了或许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陈星旭叹气:“按理说,我是应该陪陪你,但舒畅说想去山顶看星星,我这不去也不行啊……”
“重色轻友的货,说得像是我要你陪似的。”颜浩推着陈星旭,上了车。
陈星旭将车停在酒吧一条街:“我以前经常在的就是这个区域,我建议你去那个叫top的,表演品质最高,质素最好,就算你一个人喝闷酒,只要你不招惹,就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oK,相信你的推荐。”颜浩下了车,故作洒脱地向车里的陈星旭挥手告别,随后转身走向了top酒吧。
这样的场合颜浩来得并不多。
尤其是在认识林浅浅后,他基本再也没有动过来这些场所的心思。
孤独的男男女女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的精力,希望为空虚的灵魂找到寄托,但两个空虚的灵魂结合在一起,得到的无非是更多的空虚而已。
喧闹和繁华不过是表象。
音乐停止,灯光关闭,每个人仍然和走进来之前一样孤独。
可那又如何呢?总有人以为自己会是例外的那个。
即便不是,能片刻能被酒精彻底麻醉,那终究也能逃避掉了一时。
得不到幸福,哪怕只是片刻暂停掉痛苦,那也好过一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