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家二公子做的第一顿兔肉,酸的涩口。自个儿嚼了几口都是嫌弃至极,林烟问起时,就是怎样都不许她去尝。
林烟失笑,摸了摸鼻尖儿。这兔肉的味道闻着明明还是不错,这人为何就不肯叫人尝上一口?
许是味道有些怪罢。
她笑,又问:“只是吃上一口而已,我想……尝尝你的手艺,好么?”
詹瑎心中暗骂了声“可恶”。柔声柔气的话儿音,他偏生就是最最遭不住。
这回偏偏就是遇到个性子极好的小瞎子。明明是个瞎子,一双眼睛又似可看见人心般的澄澈。他往常也会偷偷打量,小瞎子黑眸一动都可骇着他一阵儿,暗怪着实是个没用的。
“你真要尝也别怨我做的难吃,我下次不逞能就是了。”詹瑎盯了林烟一张笑脸儿,声音闷闷道,“不过,也没有下次了。”
“明日我便走了。”
含了詹瑎块中的一块兔子肉入口,林烟牙上用了大力气嚼了半晌。
兔肉确实硬涩,肉味泛酸,同闻着的味道可算是两个东西。
可是真难吃,涩得口中发苦,她勉力咽下竟同他道:“我知晓你明日要走,可再来一碗么?”
詹瑎接了碗过来。木柄汤勺握在手里,盛了几次,装了半碗兔肉随汤。
瞧这小瞎子方才吃得眉间蹙起,面色沉得难看,他已然开始怨恨自己。好在小瞎子瞧不见,真要看见一锅黑乎乎的汤汁,怕是再不回吃他手里出来的吃食了。
碗在长指上稳稳端着,想要送出去几回,还是顿在了半空。
他也是怀疑自己是否得了疯症,端了自个儿盛着的一碗子随汤兔肉,一口气全部喝下了肚子。
囫囵几下吞了汤汁下肚子,几块兔肉还在口中。他几分咬合咀嚼才算将它好好的吞下肚子,紧着连气儿都未喘,急着问了林烟,“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说!告诉我是不是?”
“……”
次日晨起,林烟照旧是攀上陡坡后的平石晒些药草。
晨间的阳光无甚温度,晒在平石上也只有个大致暖阳的模样,暖意达不到人的身子里。林烟摆弄药草的手一直未停,露在阳光下隐隐有些作痒。
日头的热意达不到人的身子里,却可被她这双冻伤颇重的手感知个十足。
与以往开春回暖之后一样,一双手渐暖起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从骨子里泛出来,难熬至极。
小时候,这双手被爷爷抓着护着牵着,觉着冰冷了便有爷爷端着火炉子过来,唤她取暖。哪会有冻伤这样子的事儿。
她不过是刚刚眼盲那时,爷爷去了,满腹心思都在伤悲事儿上,哪有余力顾忌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多久,身子可见儿的瘦弱下去,脸上那胖乎乎的肉也偷跑着隐藏起来。手上冻伤长了冻疮也是正常不过的,此后年年冬日,冻疮便岁岁常相见了。
双手相叠,林烟止不住抓了几回双手手背。长了冻疮,实在痒的难耐,与那臭男人一样讨厌。
这般又是回到昨儿夜里纠结焦灼的情绪里。
詹瑎的那句话……直白的吓人。
……
下了平石陡坡,林烟耳闻了脚步之声,步子踏着厚重稳实,听着他这伤确是好得差不多了。
詹瑎迈了步子过来,粗布短衫还穿着,一副山间农夫模样的打扮,铁甲盔帽一齐整在包袱里后背着。剑眉粗浓,长在他一张脸上可属英气,薄唇一抿,便同林烟请辞。
“小瞎子,草药晒上去了么?”
林烟颔首,下颌崩得也紧,轻笑了道:“晒上了。”只是今日日头不暖,晒与不晒实际也都无有两样。那几位草药早几日便就干的透了,多晒这几日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