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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Part1 留守老人（第1页）

顾茉的眼神，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落在两位旗袍奶奶的身上。两位奶奶虽然已经美人迟暮，却比很多年轻人还要自律。每天都会梳妆打扮，精致的妆容搭配古典旗袍，俨然成为了养老院最靓丽的风景线。对于顾茉而言，康福养老院里的一切都是新鲜而神奇的，尤其是这对旗袍奶奶让她的眼神都挪不开。慕沁给老人喂完高血压的药，出来看见顾茉呆呆地站在长廊上，笑道：“你怎么天天看她们啊？”

顾茉的眼神流露出满满的欣赏，“赵奶奶和俞奶奶活得可真精致，我喜欢她们身上这种不服老的心态。”

慕沁噗嗤笑道：“怎么感觉你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是稀奇的。不过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她们迷得不要不要的，一度成为了她们俩的小迷妹。如果不看她们的脸，她们的身材可比咱俩好太多了。岁月是把杀猪刀，终究还是美人迟暮，她俩脸上都浮粉了，背后不少人说她们像。。。。。。”顾茉眉头蹙道：“像什么啊？”

慕沁四周飞快看了看，贴着顾茉的耳朵小声道：“说她俩化了妆像吊死鬼似的，有一回大晚上吓得隔壁一老太太差点心脏病犯了。”

顾茉撇了撇嘴，“我觉得她们的精气神很好啊，谁说年纪大了就没资格化妆了？真希望我老了也能这样优雅的老去！”

“亲爱的，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很羡慕她们的身材和精神状态。你是没有看见到她们夜深人静，抱头痛哭的样子。她俩就是人前光鲜亮丽，背后孤独凄凉。前半辈子风光无限，后半辈子孤独终老。”

顾茉愣住了，问道：“她们难道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我看她们每天都活得很精彩啊！”

慕沁耸了耸肩膀，“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眼见不一定为实，她俩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每次看见有子女来看望老人，她俩心情就会跌入谷底，一定后悔年轻的时候当丁克了。她们是国家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批参加世界模特大赛的中国姑娘。当年代表中国走出国门，参加各种模特比赛，名声大噪。对了，你可要小心一点，平时千万不要碰到她们的旗袍，她们可宝贝那些衣服了。还有那些她们早年获得的模特大赛奖杯证书，那些都是她们最辉煌、最珍贵的记忆。如果你碰坏了，呵呵，那你就完蛋了！”

慕沁神叨叨地笑了笑，“亲爱的，你继续欣赏吧，我去给301的老人送高血压药了！”

看着两位老人，顾茉心里更是对她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顾茉举起手机拍下了赵奶奶和俞奶奶穿着旗袍走秀的样子。赵佳慧老人的余光看见了顾茉，发现小姑娘正拿手机拍她们，整个人的身姿顿时更加挺拔而优美。她小声说道：“承君，那个新来的小护工正在拍咱们呢！注意拉长脖子，你最近有点骨盆前倾了。”

俞承君老人听说有人在拍她们，赶紧收腹提臀挺胸，展现了女人最美的一面。顾茉咔咔狂拍了一通，将照片发送给了老家的发小，“看见没，咱们以后也要这么优雅地老去。”

顾茉和发小聊了几句，突然听见了争吵声。刚才还美丽优雅的赵奶奶和俞奶奶，正叉着腰和一群老人吵架。见状，顾茉赶紧过去劝解。赵佳慧连忙将顾茉拉到自己身旁，“小顾，你来评评理，冀遥英骂我们是老不正经！她今天必须向我们道歉，不然就把张院长喊过来。我们选择康福养老院是来养老的，不是来受气的！”

顾茉看了看冀遥英老人，此人身材瘦小，头发花白，巴掌脸已经干瘪如同一只丑橘。她正斜着眼睛，用一副看不惯的眼神瞅着赵佳慧和俞承君。“哎哟，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成第一代国模呢！当老人就要有老人的样子，整个养老院就你们春夏秋冬穿着旗袍到处招摇。你们看看自己的脸，整天把自己涂成一个吊死鬼的样子，看得大家心里都瘆得慌。”

身后的几个老太太纷纷跟着附和起来，“某些人不是来养老院养老的，是来勾引老头子的吧！”

“就是！每天搔首弄姿看着就难受，当真自己还是国模呢！”

顾茉还没来得及劝说，赵佳慧和俞承君已经扑向了那群老人，现场再次陷入一片混乱。这时，张院长过来了，“怎么晒着太阳突然吵起来了？”

话音刚落，老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尽管这里是一座养老院，但是依旧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冀遥英老人敢这么豪横，就是看准了赵佳慧和俞承君两位老人无儿无女。在养老院也有鄙视链，有子女的瞧不起无儿无女的；有子女经常来看望的，瞧不起那些子女常年不来的。赵佳慧和俞承君两位老人相对年轻，身体状态又都不错，还整天打扮得光鲜亮丽。老太太们瞧着嫉妒，于是想尽办法找到两人的痛点，明里暗里说她俩是孤寡老人。张院长一来，老人们多少都会给张院长一些面子。尤其是那些有儿有女的老人们，每次子女来看望他们的时候，张院长如果能说一两句表扬他们的话，他们心里可高兴了。人老了，就像小孩儿似的。小朋友渴望幼儿园老师在家长面前表扬他们，如今生命像是一场轮回，父母们渴望养老院的院长和护工在子女面前表扬他们。张院长看着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的赵佳慧和俞承君老人，说道：“大家都先消消气，赵姐，您先说！”

赵佳慧狠狠瞪了一眼冀遥英：“张院长，刚才是冀遥英先带头挑事。说我们整天穿着旗袍像个老不正经的，还说我们化了妆像吊死鬼。张院长，她们这是诅咒我们呢！”

俞承君在一旁气道：“张院长，我和佳慧是中国第一批超级国模。当年我们代表国家走出国门参加国际模特大赛，屡获大奖。虽然我们老了，但是我们的职业习惯还在。这些年来，我们没进养老院之前，每天雷打不动都会进行日常训练。再说了，谁规定人老了就不能化妆，谁规定老人就不可以穿旗袍？难道非要我们和她们穿得一样土包子，是不是她们就不针对我们了？”

冀遥英顿时急眼了，“张院长，大家眼睛都看着呢！她们俩为了保持身材，经常浪费食物。每天我们还在睡觉，她们就开着音乐走台步。这里是养老院，是大家集体生活的地方，不是她们两个人的后花园。”

冀遥英的人气不错，身旁几位老人纷纷跟着附和起来。顾茉早就看出来了，赵奶奶和俞奶奶一直被老人们孤立在外，其实矛盾隐患已经积压了很久。赵佳慧气得浑身发抖：“冀遥英，你神气什么？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们把两个子女培养送出国外，他们一年到头回来看过你们吗？”

俞承君附和道：“平时看你嘚瑟不好意思说你，今天是你先找茬，那就别怪我们话糙理不糙了。你儿子是在国际投行上班，女儿在国外是CEO，这又怎么了？他们除了偶尔来个视频电话，他们回来看过你们吗？你们这是教育失败，培养出了一对白眼狼，这是你们最大的失败！你们和孤寡老人没区别，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冀遥英被说到了痛处，气得眼泪飞出：“你们。。。。。。你们胡说八道！我儿子在投行上班，女儿是CEO，我和老周教育非常成功。谁说养育子女就要他们反哺我们，你们这种思想一看就没有当过母亲。呵呵，你们为了身材，终生未育，都没有尝过当母亲的滋味，你们当然不懂啦！父母的爱是付出，根本不求子女回报。”

两方开始互相人身攻击，张院长扯着嗓门喊了一句：“行了！行了！大家都说少两句扎心窝子的话。大家都住在康福养老院，某种意义上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管有子女，还是没子女，这都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不能拿出来当做人生攻击的话柄。另外，养老院不是学校不是监狱，我们对大家的服装管理不限制。穿着打扮是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下午院里为大家准备了老年大学课程，大家打足精神学一些兴趣爱好，充实自己的老年生活。”

这场风波终于在张院长的调解下暂时休战了，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事情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