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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被送回来（第1页）

距离家越近，顾茉的心里却越发忐忑起来。半年前她赌气离家出走，中途一直没回来过。此刻的心情有些期待，又有些疏离。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幕。远远的，她就听见母亲的谩骂声从家里传了出来。“顾振东，这个月轮到你妈在你小妹家，理应春节也就在她家里过。你小妹夫把她送到咱们家里，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摆着是欺负人嘛！咱们事先已经坐下来商量过了，你妈每个月轮着住，他们凭什么违反规则？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请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妈送回去。”

顾茉呆立在家门口，没想到一只脚还没踏入家门，就赶上了家里鸡飞狗跳的场景。除了母亲聒噪刺耳的骂声，父亲沉闷的叹气声，还有奶奶悲天悯人的哭喊声。她爸闷着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小点声？他们都已经把人送过来了，再送回去多难看啊，街坊邻居怎么说咱们？”

顾茉听见父亲在求情，以为母亲能够息事宁人。没想到下一秒，母亲扯着嗓门继续骂道：“你还嫌难看了？你妹妹妹夫怎么不嫌难看了？他们理亏，我们在理，我看街坊邻居谁会说我们家不对！顾振东，你姑娘马上就要回来了，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家里没地方给你妈住。”

顾茉听见她爸苦苦哀求道：“后屋不也可以住人吗？再不行随便打个地铺就行了！”

奶奶突然不乐意了，拉长了哭声：“儿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大过年的让妈打地铺，街坊邻居看了怎么说啊？你爸的遗像还在后屋呢，你这是要当着你爸的面，忤逆你亲娘啊。。。。。。”顾茉以为母亲会退让一步，没想到听见了母亲更加刻薄的话。“妈，您别在人家家里吃苦耐劳，在我们家就矫情起来了。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在两个女儿家里打地铺了！怎么了，女儿可以苛待你，儿子就不行了？”

奶奶一听这话，心虚的大哭了起来。顾茉站在门外，听着家里鸡飞狗跳，心里真后悔回来过年。刚才在严文熙那里得到的快乐，这会儿已经烟消云散，眉头拧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顾茉知道，父亲这几年不怎么往家里赚钱，反倒是她妈在厂里工资倒是涨了几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父亲在家里也就失去了话语权。顾茉黑沉着脸，刚想硬着头皮进家门，听见奶奶开始嚎啕大哭道：“蔡瑜，你别欺人太甚了。这个春节我就住在你们家了，你就是赶我也不走。一是老祖宗说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儿子养我天经地义。二是振东他爸的遗像搁在你们家，我必须在你们家里过年。再说了，这房子虽然翻新了，但是这家底子是你爸留下来的，我看谁敢赶我走！别欺负我现在残废了，你们要是不让我住下来，别怪我大过年让村里人都知道你们忤逆老人。蔡瑜，我儿子的品性我了解，你就是欺负他为人老实。你要是不让我住下来，我就找电视台的人来曝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顾茉听见她妈又发出了尖锐刻薄的声音，“要不是你三碗水端不平，我会不让你住在家里吗？先不说过去我们婆媳之间的过节，就说你是不是偏心两个小姑子家？这些年，你帮我们这个家做了什么？你除了和我斗，你什么也没帮过我们。整个村里人，谁不知道你偏心眼，一身力气都给两个女儿当牛做马了。这也就算了，我蔡瑜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我可以辛苦拉扯一对儿女，支撑起这个家。但是你把存折交给小姑子保管的那一刻起，你的心已经不在振东这里了。我知道你防着我，但是你可以把存折交给振东啊，我蔡瑜发誓不会动用上面一分钱，谁动谁是畜生。你把钱放在小姑子那里，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和小姑子是一家人，还不是大过年被人家轰出来了？你现在就是丧家犬，三个子女一个不容你！”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屋子里面顿时寂静了几秒，顾茉也愣住了。过去她妈虽然说话刻薄，可是没有这么刻薄。她奶奶骂道：“蔡瑜你个贱货，你心术不正，你挑唆我儿子不给我养老。你想想你是怎么嫁进我们家门的，没办事就怀上了茉茉，你害不害臊啊？你自己产后血崩，还怪我及时带你去医院，二十几年来和我明里暗斗。现在看我老了，你就骑到我头上了，没门儿。我告诉你，我的存折本就是放在我小女儿那边了，我就是给了外人也不会白便宜了你。”

她爸突然开了口，“妈，你不要因为和小瑜怄气，就把钱拱手给小妹夫吧？这要是他们给你养老，我们这笔钱不要都行，但是他今天把你送回来的意思就是嫌弃你妨碍他们一家过年了。妈，小妹夫这人心术不正，他这是把你当外人看啊！我劝你现在及时醒悟，把存折拿回来交给我保管。我答应你不会动用上面一分钱，除非等你百年走后。妈，咱们才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在大孙子的份儿上，这钱也不能白便宜了人家。。。。。。”顾茉站在门外，一脸无语地听着家里人在吵架，感觉自己真是不该回来。奶奶哭道：“儿啊，她和妈斗了二十几年了，妈如果把钱给了你，等于把钱送进了火坑里。妈的棺材本给了你就等于给了她，到时候妈耳朵聋了、嘴巴哑了、一点自理能力没了，还不任由她欺负。。。。。。”听着屋内鸡飞狗跳，顾茉站在门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她弟顾沥从外面疯玩回来了，“姐，你回来啦？”

顾茉猛地回头看着她弟，才半年不见，弟弟长高了半个头的身高。兴许是外出务工了半年，兴许是血液里面的浓于血水的亲情，顾茉语气亲和道：“去哪儿玩的？”

“姐，我和几个同学在村头一个同学家里玩奥特曼卡片的。爸现在不怎么赚钱，妈现在可小气了。为了给我在镇上买房子，现在一张卡片都不给我买。姐，我同学都有奥特曼最强的zr卡，我一张都没有，你给我买点呗！”

看着弟弟乞求的样子，顾茉点了点头，“给你买卡片可以，这次期末成绩考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顾沥低下了头，“考得不好！”

顾茉一脸无奈地笑道：“知道你成绩不好，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语文89，数学。。。。。。不及格，只考了28。。。。。。”顾茉一听，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才二年级，怎么就考成这样了？28分亏你考得出来！”

也许是声音太大了，父亲顶着一张愁眉苦脸走了出来。看见顾茉回来时，黯淡疲倦的眼神亮了，兴奋地喊道：“老婆，妈，茉茉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头婆媳二人立刻不吵了。蔡瑜走出门，忙不迭地拉着女儿的手，“茉茉，妈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了，赶紧进屋吃。”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儿子，“傻站着干嘛呢？帮你姐把行李箱拎进来啊！”

顾沥哦了一声，准备拖着姐姐的行李箱进屋，被他爸接了过去。她爸拎着行李箱进了屋，她弟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感觉她姐差点要揍他。回到家，顾茉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心里不禁佩服他们，变脸比四川人变脸谱都快。走进屋子，顾茉看见奶奶坐在轮椅上，眼眶湿润地看着她，“我的茉茉回来了，快来给奶奶瞧瞧！”

奶奶紧紧握着顾茉的手，哭道：“茉茉，奶奶可想你了，想得心肝儿都疼啊！你一走就走了半年，奶奶被人骑在了头上，你也不问问奶奶！奶奶苦命啊，含辛茹苦拉扯了三个子女，结果一个比一个忤逆。。。。。。”顾振东坐在门口抽着闷烟，不禁怀念起自己离世的父亲。父亲英明啊，早早就走了，耳根子也清净了。他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心想可能是被老娘和老婆给气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支烟，烟头的红点在黑夜中像一双眼睛在嘲笑他的窝囊。半晌之后，他将烟头狠狠抵着门前的水泥地一阵碾压，像是宣泄心中的不快。他站起身走进厨房，难得搂住了妻子的腰，“老婆，孩子回来了，给妈多少留点面子吧！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家和万事兴，大家都和和气气过个年吧！小妹夫也说了，年初二就来接妈过去住，咱们大度一点，我好歹也是她们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