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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村委书记（第1页）

顾茉急道：“李书记，咱们顾家村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村子，老人也是最多的。现在人口老龄化严重，养老问题也是国家非常重视的问题。您如果想要在村里干出成绩，不光是发展农业，如果再把民生问题抓起来，上头领导一定会表扬你的！”

李书记笑笑：“咱们村里最出名的就是大棚种植基地，对外出售农产品才是重中之重的工作。至于你提出在村里建立一座养老院，想法确实不错，但是建养老院需要有人、有钱、有政府支持。茉茉啊，我知道你是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也知道你在上海的养老院工作，对老人的养老比较重视。但是村委会的工作人员有限，上头让咱们大力发展农产品生产，今年给咱们还引进了进口水果辣椒的种子。我已经顾不上再发展养老院了！再说了，养老院这活儿给谁干，干不干得好都要打问号？”

顾茉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眼眶已经红了，“李书记，您听说村头那个老太太死了吗？”

李书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死在家里，过了几天才被发现的那个老太太吧？”

顾茉连连点头，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往下掉了，“如果她家里有个人照顾她，她也不至于等不到过年见到她的女儿。她女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多伤心啊，如果村里有养老院，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李书记撇了撇嘴巴，说道：“茉茉，你还是太单纯了，也就你这么想吧！我实不相瞒告诉你，我昨天才遇到老太太的女儿和女婿了，他们巴不得她早点死了才好。别以为母女情深，人性挺复杂的，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生活压力大，他们把老人留守在家里，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顾茉一脸诧异道：“虎毒不食子，子女没必要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吧？”

李书记摇了摇头，“你以为呢？茉茉啊，就你菩萨心肠，慈悲为怀。我也听说了，护工的活儿不好干，也就你这样的好孩子能够全心全意伺候老人了。”

李书记见顾茉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掏出了手机，“自己看吧，老太太的女儿在群里喊人打牌了，你看她像个难过的样子吗？再说村里的一个王大爷，他女儿已经八十岁了，还要伺候九十九岁的父亲，整天叫苦连天。三个月之前吧，王大爷毫无症状走了，后来我才听说不是自然死亡。”

顾茉惊得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难不成。。。。。。他杀？”

李书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不好说，我听到的版本是，王大爷夜里嚷嚷着要起夜。平时他一喊，他女儿都会搀扶他去上厕所，那天一直没人答应他。王大爷尿急，就自己下床，结果从床上摔了下去。据说王大爷一直喊，但是没人回应他，他就摊在地上一夜，第二天就发高烧了。当天夜里口吐白沫，一口痰在喉咙里面咕噜咕噜了五分钟，人就没了。。。。。。”顾茉气得拳头紧握，“李书记，这不就是间接的杀人嘛！”

李书记叹了口气，“这也不好说，王大爷太冷火了，她女儿精力也跟不上了。再说了，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无法考证，总之王大爷也是高寿了。人性这东西，千万别深究，深究下去会自寻烦恼！”

顾茉点点头，忖度了半天继续说道：“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为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依，咱们村里如果能够建立一座养老院，这是福泽绵延的大善事。李书记，村里的大棚种植技术已经成熟了，这项工作可以让村民们口袋里面的钱财富裕起来。但是养老院是善举，咱们做人除了赚钱，行善积德，响应国家发展养老事业的号召，这不冲突啊？”

李书记拍了拍顾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建立养老院需要地方，这块地从哪里腾出来？建立养老院需要花钱，村委会的账上没有那么多钱，乡镇府给不给咱们拨款，这也要打个问号？养老院这项工作，怎么算都是不赚钱的，而且照顾老人的护工、烧饭的厨师。。。。。。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太难了。茉茉，你别怪李书记不做善事，其实我也在做善事。刘芳知道吧？自从她拍抖音视频火了，都能够自食其力养活儿子了。我们也从她的个人案例里头总结出来了经验，咱们农民也可以开直播，现场直播收割麦子、水稻，利用互联网的平台直播带货。等到咱大棚种植基地火起来了，咱们再嫁接互联网，打造村里的农产品IP号，以后咱们村里的年轻人就可以不用出去打工赚钱了，这样家里的老人也就有人照顾了。说白了，谁想不管自己的父母，还不是生活所迫吗？如果能在村里发家致富了，老人们的子女不外出务工了，老人们不就有子女照顾了吗？”

两人站在路上聊了很久很久，鼻头都被西北风吹红了，最终顾茉被口才一流的李书记说服了。李书记临走前，拍了拍顾茉，眼神欣赏道：“不管怎么样，你是村里第一个和我提出做善事的年轻人。茉茉，叔叔看好你，你的德行已经超越了很多人，包括我在内。好了，回头咱们有空再聊，你和叔叔聊聊你在养老院的故事。村上有一对孤寡老人，我这会儿去看看他们。两人都八十来岁了，子女早年出了交通事故离世了。咱们村委会对老人家还是关照的，尤其是孤寡老人，这些包子都是送给他们过年吃的。”

顾茉点点头，看着李书记拎着一大袋的包子去了村尾的方向。那对孤寡老人命运多舛，儿子和女儿都是出车祸走的，老伴儿也在车祸中残废了下半身，听说张大爷已经照顾了妻子40年了。顾茉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头百感交集。村委会虽说时不时照顾他们，但也只是在物质上面稍稍扶持。张大爷自己都已经81岁了，还要照顾80岁的瘫痪妻子，想想就挺艰难的。这要是过去，她一定不会感同身受。可是她在康福养老院里面看见过瘫痪卧床的老人，知道服侍这一类的老人有多么的艰辛。回到家，几个村里的妇女在他们家嗑瓜子、唠嗑儿。妈妈和左邻右舍的几个姐妹们谈天说地，欢声笑语，拉扯着家长里短。奶奶一个人看着电视，眼神时不时看着院子里面的那群人，显得苍凉又落寞。看见顾茉回来了，奶奶朝着她招了招手，斜着眼睛小声说道：“你妈故意的，她这是存心冷落我。哼，奶奶活了一辈子了，还识破不了她的小把戏？茉茉啊，别出去了，和奶奶唠唠嗑。”

顾茉看着奶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心里太知道这种感觉了。这就像在一个班上的同学，大家都在一起玩，突然孤立你一个人，这种感觉自然不好受。奶奶腿没摔瘸之前，村里每天走个十几趟，到处都有老姊妹陪她唠嗑。如今落得这般地步，顾茉不禁有些同情她，心里对她的恨意也减少了许多。当年她要将自己送给隔壁村的光棍，希望可以躲避罚款，再生一个孙子。过去顾茉对此耿耿于怀，如果倒是觉得也不能全怪奶奶。毕竟村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延续了上百年，毕竟一个人的眼界和阅历决定了一个人的格局。奶奶这辈子连县级市都没有走出去过，她的格局也是村里大多数人的格局。这么一想，顾茉也就原谅了奶奶当年的举动。她不禁为自己的大度感动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是啊，这就是血脉亲情，这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情。“奶奶，你知道村尾有两个孤寡老人吗？我刚才看见李书记去给他们送包子了！”

奶奶连连点头，随着唉声叹气道：“这要是奶奶活蹦乱跳，哪一年过年的时候不去看望他们，手里不拿点吃的送过去？现在奶奶做不了主了，待会儿你那些吃的送过去，张老头太不容易了。他自己身体不好，还要照顾80岁的翠玉，你翠玉奶奶因为40年前的车祸，下半身都没知觉了。你是不知道，她经常大小便失调，张老头经常要洗被子、洗床单。这些也就算了，翠玉听见车声就会发病，医生说是因为当年的车祸，她脑子出毛病了。。。。。。”顾茉点点头，翠玉奶奶不是脑子出毛病了，而是换上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奶奶说起他们，就开始抹眼泪。顾茉从前倒是没瞧着奶奶这么脆弱，一年前奶奶和妈妈较劲起来，还是老当益壮。顾茉自然明白了，坐在轮椅上的奶奶已经输了，再也豪横不起来了。以后这个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顾茉她妈。中午的时候，顾茉的两个姑姑来家里拜年了，毕竟顾茉她爸是家中的长子。两个姑姑看见妈妈一个人坐着看电视，眉眼之间斜着顾茉她妈。这个家，不仅婆媳关系不和，姑嫂关系更是一塌糊涂。蔡瑜看见这两个不省油的灯，眼睛珠子就绿了，烧菜的时候锅铲瓢盆发出了聒噪的声响。她奶奶仗着两个女儿来了，人一下子就豪横了起来：“大过年的，灶台有灶神！茉茉，你进去和你妈妈说说，别弄出这么大动静出来，小心灶神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