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针应了一声,回身就慢慢的走,一直走到通往大街的巷口。
“珉姬姑娘。”
她回头,南宫青色的身影。
南宫一直踱到她的面前,脸呈肃意,声音一如平日的淡漠:“守门的刚换,不懂如何说话。你找老夫人干什么?你的针线活不是完了吗?”
穿针施了礼,眉宇间毫无不快的神色,依旧平和的说话:“奴婢想过来谢谢老夫人,跟她告个别。”
南宫一愣,如冰的眸光有了丝讶意:“晋王在并州,你可是要回晋王府?”
“是。”
南宫轻轻颌首,说话客气起来:“老夫人昨日回娘家了,过段日子才能回来,本官到时会告诉她的。”他说了个地方,穿针想来那是极遥远的,便再次施礼,转身而去。
暖洋洋的阳光斜映在她的身上,她莲步款款,步步间似乎把满地的清辉带走了。
玉娉婷 始是新承恩泽时(一)
肖彦会亲自来龚家接穿针,谁都意想不到,连穿针也感到了异样。
龚家经过一番修缮,已是面目一新。而在龚父看来,今日的龚家前所未有的寒酸,全家人连发饰衣衫还没来得及整理,在州官的吆喝声下,肖彦慢条斯理地进了龚家院子。
全家人排排地跪在院子里,匍匐叩首,龚父颤抖着声音:“草民龚老二向王爷请安,恭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引线闻言抬起了头。
一身闲装的肖彦英姿挺拔,如绸的发带飘动下双眸炯炯,因为逆了光,精雕细琢的五官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蜜,神情自然而然地显现出一种骄矜与冷傲。
此时,他走到穿针面前,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一手轻拍了她的手背:“今日安排好了去府里,别带多少东西,你去收拾完就走。”
穿针称诺,一回身,旁边的引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上了楼,进自己房间解下了腰间的围布,她听见引线的房门开了,于是,漏了门帘的一角看过去。
出房门的引线换上了一套镶花边粉红云幅单裙,头上簪一枝粉色馨花,明眸下竟含了秋水,潋滟出慑人的柔情。她就像一朵粉红色的云霞顺风而过,艳艳地朝着楼下飘去。
院子外面的侍卫几步一哨,本是散漫的空气里透了点凝重,院子中间高大的人影兀自挺立着,眼光落在围墙外面的老樟树上,几只麻雀正唧唧喳喳地闹着。金色的阳光撒进院内,铺到他的侧面上,只有那么一点点,却是俊逸百般。
肖彦似乎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回眸过来,一挑剑眉:“谁?”
引线忙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轻巧地一福,甜甜地答话:“民女引线见过王爷。”
“引线?穿针引线……”肖彦凝眸看她,忽然展开有趣的笑颜,“是姐妹俩,这名字让人过耳不忘。”
“我娘是绣娘,乡野人家没什么好名字,让王爷取笑了。”引线眼波含水,半羞半怯的。
“并州出美女啊。”肖彦似是感慨,“要不是这场大水,这里定是青山秀水,养人,怪不得你家姐姐闹着要回家。”
“可姐姐这次主动想回去呢。”引线斜斜地瞥他,“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肖彦对引线的话语有了兴趣:“她看起来一直很平淡的,有什么刺激?”
“我姐貌似平淡,可是很会装心事的,她……”引线婉转地说,想给肖彦一个温婉可人的印象,蓦然的却见穿针已经下了楼,连忙闭了嘴。
肖彦也侧过身来,穿针一身素雅端然而立,手里提着个小包袱,微微蹙起的眉心,含了略略的薄淡。
引线心虚,面颊晕得如同唇上的红,眼珠飞快一转,笑着说道:“我们家穷成这样,以后可全靠姐姐了。”
肖彦倒满不在乎地走到穿针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掂了掂,说不出的讥讽:“真是个不平凡的姐姐,在家一定受了不少刺激吧?还一门心思替家人着想,连本王也为之动容啊。”说着将提包袱的手一伸,早有侍卫恭身过来接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老樟树下一片肃静,抑或整条泥石路一片肃静。
穿针回头,龚父、龚母、庆洛,还有引线,他们都跪在门口恭送。引线身上的粉红是那么的灼眼,她正抬眼望着她,眼光清浅而寒薄,嘴角含着一丝冷的笑。
她想起第一次去王府时,引线在楼上还依依地叫着她。
这次却是不同了,引线愈来愈让她琢磨不透,上次的事真的伤害了她吧。或许她一离去,引线会好好地回忆她们之间美好的时光,家里日子好过了,她般般入画的脸上会重新绽放笑靥的。
肖彦在台阶处止了步,回过头来看穿针。
她,依旧是他在王府芙蓉洲畔见到的模样,淡淡妆容,淡淡风姿,裙下是那双盈盈款款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