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睿狂叫着松开了手,痛切的眼中迸出泪来。他抽出鞘中的剑,将案上的烛台、梳妆盒劈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为什么!”他发泄似地叫喊着,胸腔里的痛和恨互相攀附着,像根根灼得火红的针,刺得他片甲不留。
穿针双手覆面,无声地看着他挥剑狂舞。此时,长风顺着半掩的窗帘吹进,卷起屋内漫天白烟,让她想起他当年翻飞的白袍。曾经的夜公子究竟去了哪里?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垂剑,低着头往外走。木门哐啷巨响,再次将他与她隔开了。
三日之后的夜晚,正是秋风送爽浮云遮月的时光。肖彦五万精锐骑兵连夜与西境的轺军会合,扼守住柬国的咽喉地带,单等肖彦出兵,一举攻克柬国。
而肖彦吸取上回教训,改变攻柬策略,不再强行攻城。
夜色沉沉,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哞哞牛叫声裹着隐隐混杂的风声传来,稽阳城楼上的守兵听得分外清晰。黑压压的牛群从原野上弥漫而来,逼近城楼之下,列成了丛林般的阵势。城楼上依旧是军灯闪烁,一片安然。赶牛的吆喝着守军下来打开城门,守军漫不经心地应着,按皇令,每月的初五总有一批牛入城,专门供应稽阳城的皇家贵族、市井平民。
厚重的城门徐徐打开,突然之间,战鼓隆隆而起,牛群惊雷般炸开。千余只键牛渗了火油的尾巴被点燃了,群牛哞哞吼叫着排山倒海般冲进了城门,冲垮了试图阻拦的守兵。火牛在官道上肆意冲撞着,身后是潮水般怒吼呼啸的先头柬军。
大骇之下,夜毅的稽阳城就这样在骤然之间被攻克了。
拂晓时分,战争蔓延至整个稽阳城。稽阳的百姓惊慌失措地逃命,哭声震动,不时有地方浓烟滚滚火光熊熊,浓烈的烟熏气息弥漫了整个稽阳城上空。
五千兵马由夜秋睿统率,在城内与翼军殊死搏斗。到东边霞光万丈时,夜秋睿的兵马已是溃不成军,四分五裂。
百人铁骑队狂风般展开,将夜毅的皇宫四面围得水泄不通。石门隆隆打开,一群手举长刀长矛的步兵率先飓风般刮了进来。
“杀夜毅老贼!灭夜氏一族!’
“活捉太子夜秋睿,有赏——”
长刀长矛的步兵杀得兴起,无论宫人侍女,皆不放过。甬道上,栏杆前,到处都是凄惨的叫声,寒光闪烁,血肉横飞。
却说夜毅,蒙蒙眬胧之间,听得宫外战鼓喊杀声突然大作,翻身跃起,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一名侍卫浑身血迹飞奔而来,遥遥一声嘶喊:“皇上,肖彦大军杀进来了!”
夜毅心下陡然一沉,心知大事不妙,一阵粗粝嘶哑的大笑:“难道我夜毅顷刻成了丧家之犬不成?”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他突然想起皇宫深处还关着肖彦的女人,忙命侍卫派几个人将肖彦的妃子押送过来。
但是,不容他等待,杀性正浓的翼军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轰雷般的声音传到了殿外,一片长矛铿锵交织,夜毅的内侍宫人惨叫着,瘫在了台阶上。
翼军汹涌而入,团团围住夜毅。
夜毅长剑一指,两眼放光:“堂堂柬国皇帝在此,谁敢动!”
“动的就是你这老贼,杀了他!”
随着愤怒的叫喊声,柬军的长矛长剑一齐亮出,杀乱不一地翻飞。终于,夜毅长长地惨号着,片刻之后没有了动静。
(对不起,我收不住,还要继续写)
玉娉婷 满地落花红带雨(三)
穿针被几名宫中侍卫拽着出了院门,但见皇宫内人群窜动,男女老幼皆乱纷纷地奔命,远处喊杀声阵阵,到处躺卧着呻吟呼唤的宫人、嫔妃。穿针胆战心惊地走着,十几名手持长矛的翼兵朝着他们逼将过来。
侍卫们赶紧护住穿针,与翼兵刀剑搏杀。那些翼兵哪认得穿针,见夜毅的侍卫如此拼死保护,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宠妃,目光齐齐对准了穿针。
看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了,穿针一时愣怔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宫门内如连珠大鼓滚过,夜秋睿驾着青铜王车冲了进来,手中的太子宝剑,带着尖锐的哨音,片刻之间,翼军手中的长矛刀剑十之七八脱手去了。
“快上马车!”
夜秋睿弯身手一揽,穿针轻灵的身躯落在了车内。
马车滚动,夜秋睿的宝剑如半月吴钩划劈刺挑,电光石火般挡住了翼军的围杀,马车风一样驶出了宫门。
苍莽的原野上,夜秋睿的马车一路狂飙,越过庄稼地,沿着径道上了一座小山坡。他们的后面,追杀的翼军喊声阵阵,朝着山坡席卷而来。马车骤然停止,夜秋睿飞身下马,将后面的穿针抱了下来。
风泠泠,穿针满目的是浩瀚无际的大海。山坡下,一叶孤舟飘飘荡荡,静待主人的到来。如若夜秋睿不是为了救她出宫,他定已劈波斩浪离战火遥遥,他这样做,真的是为了她吗?而自己绝对不会随他而去的。那一刻,穿针的心软了,脸上呈现痛苦的表情,一记哽咽道:“你走吧,别管我了。”
“不,我们一起走!”夜秋睿断然一声,抓着穿针的手。
然而,他们终是来不及了,追杀而至的翼兵已经包抄上来。夜秋睿大吼一声,长剑带着劲急的风声凌空闪过。
穿针恍恍惚惚地站着,茫茫天地,唯有无尽飞扬的落叶在飘舞,唯有铿锵的刺杀声在震动,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时隐时现地飘飞。浓稠的血腥味混合着阵阵惨叫声,她的眼里是夜秋睿决绝凛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