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是一件麻烦事,有王青仪这个护短到极致的姨母,哪怕江雉寿终正寝,她都能把地府炀了,将判官拖出来给江雉陪葬。
阴谋诡计永远有漏洞,更不要说,在王青仪面前搞谋杀,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况且江雉武功高强,就算派了杀手去,也极有可能被反杀。
因此,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行家去做。
“是大伯父还是萧岐呢?”云桐的食指在空白的宣纸上左右点着,似是游移不定,手指却已经停在一侧。
“怎么想都是你更需要这件事才对吧。”
云桐提笔,她书写的速度极快。
放在廊下的一碗清水已经被太阳曝晒整日,就等着在月光下,显现出关于未来的预言。
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盛京,江府,中元节。
江雉站在空白的牌位前,举着三根香,神色恭敬地拜了三拜,最后,亲自将线香插在供炉中。
护国寺的僧人敲打木鱼,念诵超度亡魂的经文。
江雉退回到他的祖母江老夫人的身后,跪在她右后方的蒲团上。
跟随祖母一起双手合十,聆听诵经。
这是江家每年都要举行的仪式,空白的牌位供奉的是死在战场上的无名亡灵。
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家能有今日的地位,离不开这些捐躯尽忠的将兵们。
太阳升到半空,仪式也结束了。
江雉搀扶祖母起身。
却被江老夫人用拐杖挡开:“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对上前侍候的媳妇交代:“带大师们去用斋饭,不可怠慢。”
又回身对家中女眷道:“都歇着吧,雉儿陪我就行。”
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祠堂。
江雉连忙跟上,在后虚扶着祖母。
从祠堂到江老夫人住的院子,也没有几步路,祖孙俩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到了。
江雉忍不住抬头望望,院墙外面就是巷子,院子里的槐树树冠有一半是伸到外面的。
京城可真小啊,小到让人透不过气来。
午时,钟声从宫墙上的角楼中传出来,推着蝉鸣与燥热的空气,一波接一波地蔓延过来。
江雉皱着眉头,他厌恶这种感觉,像是一个站的极高的人,像观赏一缸游鱼一样,俯瞰京城中的一切,发出意味不明的叹息。
进了屋子,这种不适感不减反增。
江老夫人坐在花厅正座,任由侍女为她换下鞋袜和抹额。
江雉接过侍女奉上的汗巾,才发现自己也已经热得流了汗。
“再过半个月就好了。”
江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才说话。
“祖母您说什么?”江雉回过神来。
“这天。”江老夫人抬起手指了指上头,“你这么多年没回京城,都忘了天要热到这个时候了吧。”
“祖母说的是,大漠这个月份风已经冷了。”
“等到秋狩就凉快了。”江老夫人慢慢喝着茶,“你也是,等秋狩你就回去,在大漠总比在京城自在。你也不用与王家的小子们打架撒气,惹得不相干的人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