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做东,后厨早已预备好了酒菜。
南宫蕙喝了一轮茶,冷菜热菜,山珍海味就已经摆满了桌子。不必说,都是珍品佳肴。
只是挑刺这事儿,不用多有学问,南宫蕙皱皱眉头信口开河,每一道菜都能挑出点毛病,期间还要夸两句樵郡的吃食,炫耀两句京城的糕点。
话里话外只有一句话,吃不惯海洲菜,不想在这里呆太久。
云松一看这个穿绸披缎的世家公子,竟然真的被娇惯坏了,心中稳了一些。
只是有陶氏的叮嘱他不敢松懈,口风一转,连吹带捧,打探起县衙里的事。
“海洲太平,老县令功不可没,他的政令,吾等后辈也没有改弦更张的道理。”
南宫蕙一一拆解,丢给他几句挑不出错的话。
再一次被新县令推回来,云松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个愣头青是真听不出自己话里有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是看他对菜品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不把云家放在眼里,丝毫没有在他人地盘上的谨慎小心。
云松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南宫蕙百般嫌弃,每道菜只是沾了沾,就把筷子搁下了。
“家中有规矩,不非时食,还望云管事体谅。”
“应该的应该的。”云松跟着放下了筷子,“是小的照顾不周了。”
“云管事无需自责。”南宫蕙挥手让侍女将宴席撤了。
云松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了握。
这种高高在上,谁都瞧不起的态度,云松太熟悉了。
那些出身主家由文氏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若他也能一出生就有高人悉心教导,他也能在学堂里拔得头筹,而不是每日被那些迂腐的夫子,罚着写那些枯燥的大字,背那些无用的诗文。
他也姓云,难道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姓文的母亲,就比主家差一等吗?
“云管事。”
南宫蕙见云松的神情阴晴变化,猜测他现在肯定憋着坏主意,放下茶碗,出声道:“还未曾请教,今日云管事招待我所为何事?”
云松藏起眼中的怨恨,笑了:“南宫大人初到海洲,事务繁忙。小的素来仰慕南宫尚书铁面无私,严明律法。只是……”
话说一半,云松示意外间的手下进来。
喽啰送进来一个盒子,放在云松面前。
“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您也看到了如今修筑码头的事进展艰难。”
“此事,不用云管事说,我也看到了。”南宫蕙突然打断云松的话,“老大人说过,修筑码头,声势大、工期短,唯有严格执行郡里的命令,方能按时完成。云管事不必担心此事,我们南宫家也出过几位工部的长辈,我自幼阅读长辈们留下的奏折公文,对监理工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南宫蕙说完,一脸自信地等待云松的反应。
而云松如她预料的那样,说起了漕工的事情:“大人英明,小的自然信服。只是这码头是人修的,漕工们每日风吹日晒,天不亮就要干活,天黑了才歇息,每日食粮又没有什么滋味,日子久了难免是要生怨的。”
“云管事,这是何意?”南宫蕙坐直身体,假装焦急地为衙门辩护:“我看过衙门的账本,工钱与米粮从来都是按时发放。怎么会有吃不饱饭的情况呢。”
“大人有所不知,漕工们多来自天南海北,人一离乡,命比草贱,很多人只得与同乡联合起来保护自己,日子久了互相抢食抢薪的事就发生了。”
云松满意地看着新县令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若是漕工们起了冲突,有监事官员与差役在……”
“大人啊。”云松抢白道:“小的常年在码头上与这些漕工打交道,这些漕工最是麻烦,顺毛捋蹬鼻子上脸,治他罪就抱团抵抗。您初来乍到,又年轻,小的说句心里话,您可压制不住这些混不吝。”
“那么云管事的意思是?”
“如今小人虽然名为码头管事,可没有官职在身,名不正言不顺,就是想出力也无处施展。小人就斗胆自荐,做修缮码头的监理。”
云松把盒子往南宫蕙面前一推:“小人敢拿命担保,一定不让漕工们闹事,还能提前完成工期,最重要的是……”
他把盒子打开露出金光灿灿的金元宝。
“最重要的事,小人能帮大人省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