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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软趴趴地伏在来人的背上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身下人的背脊虽然是硬梆梆的,即使隔着一层层浆洗得软糙的衣袍也还是觉着硌着慌,而且背的姿势也拗得一点也不舒服,生涩而别扭。然而他的步伐却迈得极稳,这里的小路并不算平潭,他背着并不算得上轻的我一路走过去,我却并未感觉受到了半分颠簸。
这个神秘人……大抵是会武功的罢?
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也隐隐觉得这般轻易地跟人走未免也太过轻佻,但这人的气息莫名令我觉得妥帖异常,我恍惚间只暗自下定了决心誓要赌上一把,便不再多想,只伸出手稍微搂紧了些不让自己滑下去,就放心地两眼一闭,终于没了意识。
这一场觉似乎睡了许久许久,几乎要让我快要错觉这一辈子都会如这般长眠下去,然而醒来时外头的天空却还是黑压压的一片,连月光也瞧不分明,显然还是发生在今晚的事儿。
原来一切不过须臾。
头还是疼着的,我困倦地揉着眉心,昏昏沉沉地起身找鞋,一抬头这才发觉竟已经到了自己的卧房里,熟悉的装潢,而桌前搁置的一盏烛台灼灼生辉,盈了满室的暖意。
我拧了拧眉,莫非那个神秘人是认识我的?然后恰巧经过,便特地把我送回了灵栖去?
可是这普天之下,又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第二十一章虚幻
我费力地侧过身子,正往下盯着床底下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绣鞋上描花绣云的鞋面儿发呆,忽的听得门外有细微的响动,我一怔,鬼使神差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立刻躺下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装睡,然而待那脚步声渐近我心中却又后悔了。
为什么要装,这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呀!
然而眼睛已然闭上了,再这么乍然睁开就显得太假,我心里正思量着怎么装初醒时分的模样,却又有些疑惑都约莫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为何再没有听到来人的动静?一时间卧房里静得我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轻浅不安。
那个人是走了,还是站在这里不动身了?
我被这诡异的静寂唬得几乎不敢动弹半分,身子蜷缩在闷热的被褥下,隐约能感觉到身后冒出的细密冷汗浸湿了里头薄薄的小衣,粘腻在后背上,难受得很,只得装作不舒服一般撇过头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是一片玄黑,“诶?小黑?你怎么在这里?”
他似乎正在看些什么,听到声响而回转过身来,“醒了?”
“嗯,”我模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天色又问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刚敲过三更。”
“三更……那还算醒得早些……”我了然地点点头,只觉得有一连串的疑问,“我唤那小伙计寻的是邱五晏,怎会是你过来的?邱五晏呢?还有,小黑,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什么鬼地方了。”我可记得我们当时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当时有事,我便代为过来了,”他冷着脸递给我一碗热水,“回春楼的伙计们说你们是往西边跑的,我顺着找时恰巧听到了声响便寻了过去,并不是很远,只是绕的偏深了些。”
回想起霸王餐事件,我不禁有些心虚,半晌又想起前头儿的那个冰冷的脊背,“呃,那,是你背我回来的?”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
“哦……”虽然他似乎反应比以前更冷淡了,但倒的热水的温度却贴心地刚巧合适入喉,原本冰冷的指尖连着搪瓷碗的表面都随之簌簌地暖起来,蒸腾而上的袅袅白气氤氲了我的视线,连他的侧影都无比迷蒙起来,我正为眼前美色而愣神着,突然想到,“那桑枝呢?你没把桑枝也弄回来吗?”
“没有,”他端起放在一边的铜盆,搁置到茶几上,轻描淡写,线条冷硬的侧脸在跳动的烛焰融成的微弱光晕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口中话语淡淡,“当时的情况,只能救一个。”
我一噎,抬眼瞪着他,“那桑枝她……?!”这小黑纵是再冷面冷情,也总不会真的放桑枝她一人昏睡在那小巷子罢?
虽说桑枝是妖,但却也是一只妖娆妩媚貌可倾城的妖精,君不见当年董永趁着那天庭之上美艳无双的七仙女下凡洗澡都能把那厮勾引……呸,捕获了,更何况是此时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的妖精桑枝呢?
他没有再回答,起身递给我一条用冷水浸湿了的绢帕,示意我敷着。
我只瞟了一眼,并未想去接,只低着头在心里紧张地盘算着,若是桑枝能遇到一好人,说不定也如七仙女和董永一般成了一桩佳话,还能断了桑枝对焕月小和尚的心思,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然而这只是最好的情况,这世道无常,男人常有,而如柳下惠董永一流却少之又少。朝花镇虽然算不上恶人遍地,但也并未够得着孔老夫子所说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标准。更何况,那小巷子既隐蔽又阴森森的,如果说能遇到巡游的官吏或打更的李老伯也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什么地痞流氓……纵使桑枝是有那么几招半吊子的奇门遁术,估计也难以对付得很,万一不小心……
想到这里,我赶忙低头找鞋欲下床,“我还是过去一趟吧,总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桑枝她侥幸遇不到什么坏人,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样睡在外面一夜也是要受寒气的。”
大抵是心中这么一急,加上又使了大幅度的动作,原本就因为酒醉而有些恍惚的脑袋此刻又是一片眩晕,身子在空中晃了晃,差些要这么倒下去。我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便霎时停下来了起身的动作,乖乖地重新坐回了床榻上去,虽然脑子还是混沌的,但心里却很明晓,我这么个糟糕状态过去,哪里是去救人,简直就是去添乱。
转头时见他似乎微微皱眉,收回了递给我帕子的手,我还以为他是不耐烦了,未曾想他转而抬手就把趴在哦不由分说地敷在了我的脑门子上。
帕子是从他方才端着的冷水盆里刚捞出来的,虽然已经绞了七八分干,却还是冷冰冰的,加上又是借外人之手,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心里略有些抵触,但下一刻却又觉得这玩意儿对因酒醉而灼烫的额头来说确实舒服得紧,便又自己巴巴地接过来摁着了。
正七手八脚摆弄着的时候,恰巧听到一边的小黑不紧不慢地说,“不用去了,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唤焕月师父过去帮忙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盯着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放肆地抚掌大笑起来,险些把头上敷着的帕子弄丢下来,“小黑,未曾想你还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