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都在发颤,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将刀收回了他的刀鞘里头去,又微微露出些冷冽的刀锋,咬着牙贴着那薄如蝉翼的刀刃割破了指尖,缓缓溢出的血液很快被水流冲刷稀释,冰冷的水迅猛地渗进刚割开的一线伤口里头,仿佛是又一场的苦痛折磨。wei
顾不上喊疼,我咬紧了牙根,将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往水草其上一贴,口里飞快地念了个决,却未曾想过此时自己身在水下,嘴刚张开,便是一大口冰冷的河水灌进去,我猝不及防呛得差些破了功。
幸而口诀已然在这一瞬尽数念完,隐隐约约只瞧得眼前血光大作,直直冲破了水面,溅起约莫半尺高的水花,仿若星子。而箍在其上的水草在妖冶的血色光芒笼罩中逐渐萎靡收缩起来,露出了小黑脚腕上的一圈慑人的淤青,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松出了一口气来。幸好来得及。
一直觉得我身上附着的花神能力废柴,也固执地把“无能”认为是族人灭亡的原因,未曾想此时却还能帮得上大忙,也总不算是个拖累。我弯弯唇,扬起脸来,想朝小黑功德圆满地笑,然而却缓缓地松开了咬得酸麻的牙根,仿佛一时间松懈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就此沉沉地跌了下去。
冰凉刺骨的河水大肆地充斥着鼻腔和口齿里头,仿佛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网,毫不留情地笼罩着全身各处,闷得人刻骨挠心的难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莫不是真的要命丧于此?我回复些许理智来,重新奋力把牙根咬得死紧,脑内依旧是清醒的,只着急地想要挣扎浮出水面,然而四肢此时却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只不听话地直直往下坠去,逐渐在强大的水流压迫间喘不过气来,而憋着的气息也逐渐低落下去,微弱如无物。
迷惘中耳边听到一阵行进的飒飒水声,冰冷的水浪一阵又一阵地打到我的脸颊上,我迷迷糊糊地本能伸手去挡,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而后感觉到似乎有人伸手死死地撑住我的后脑,隐约还能感受到一根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被冲刷得凌乱潮润的发间轻柔而有力地穿行着。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看他的脸,然而却被轻缓而不容置疑地扭过下巴去。
是谁?小黑?
我刚睁开眼睛去瞧,唇边就仿若紧紧地贴上了一抹别样的温热,又轻柔地撬开了我险些要咬倒了牙的冰凉唇齿,脸颊依稀可以感觉得到他轻轻抵着的鼻尖。
覆在唇上的吻并非如同预想中的灼烈霸道,也感受不到丝毫挑逗的情欲所在,仿佛在认真地对待一件上好的羊脂白玉。这个吻似乎辗转缠绵着持续了许久,我不自觉地仰起头,生涩而笨拙的回应着他舌尖的缠绕,青涩异常的辗转吮吸间,隐约感觉他轻轻地自口腔渡过一缕兰草的清雅气息,如同四月初开放在枝头的杏花,温稳而清润。
接收到的丝丝缕缕的气息虽然并不浓厚,却霎时平稳了我在水底下的呼吸,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我本应有千万惊慌失措的话语,想要呼救,想要哭诉,甚至想要恶言恶语地咒骂那个女大夫,却在此时统统彻底地消失在封住我声音的唇舌间,只余了一双瞪大了的眼睛,仍在不可置信地瞪着这张离我只险险余有半寸的清冷淡漠的眉目。模糊不清的水雾搅动升腾间,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熟悉却又陌生得可疑。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大抵还是个春梦。或者说,这只是死前的幻觉?
身下的水仍是冰凉的,冲刷着每一处温热,然而全身上下仿佛却有一线热流从其中流转而过,又有如千虫万蚁在不停地啃啮噬咬,酥酥痒痒的,触不着抓不了。单薄的唇上的吻愈发娴熟而炙热,而身体也逐渐变得滚烫起来,软绵绵得仿佛身处云里雾里一般。
脑内一派灼热的混沌间,隐约可见水底下潋滟的银白色光晕,迷幻而纷扬着,感受到他的手轻缓地托住我笼罩在肥大衣裳下的腰,掌心的温度如往常一般的妥帖,带着安稳的气息。
原来世人所推崇的地老天荒也不过如是。
我愣怔了半晌,权当作这些都是濒死前的福利,只眷恋地最后看了他那祸国殃民的俊朗面目一眼,不知怎么的竟促狭地想到了一句“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而后便视死如归一般地阂闭上了瞪得酸疼的眼睛,昏昏沉沉却又满足无比地晕厥过去。
第十四章毒医圣手
再有知觉时,只觉得蜷缩着的身下是一片硬梆梆的,抵得微微凸出的脊骨酸疼,脖子也是僵硬地梗着的,稍动一下便酸麻无比,后脑勺是一派冰凉冷寂,如何动弹也不甚舒畅。我困倦地眯着眼,全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脉络筋骨一般,虽然难受,却还是软趴趴地不想起来。
这是在天上,还是在地狱里头?
不对,若是死了,又怎么会有知觉?
思及于此,我猛地一激灵,强行撑开沉重地耷拉着的眼皮子来,只见窗外头已是破晓时分,朦胧的天色在明灭不清的烛火下恍若虚幻,而眼前呈现的俨然是一片熟悉的布局,卧房里安置的案几书画都无一变动的迹象,而自己正平躺在屋内的青石地面上,微微地铺就了一层湿冷的白霜。
我痛苦地揉了揉僵直的脖子,痛下狠手地硬生生拗回了正位去,听闻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却是小黑叩门进来,见到我起来只安静地把一剂尚蒸腾着丝丝缕缕缕缕辛辣热气的姜汤推至我面前,冷淡的嗓音几乎让人联系不到当时那个炙热的吻,“喝了,驱驱体内的阴寒。”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身上,身上的衣衫却依旧是干燥的,我就这衣襟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半分被水洇湿的痕迹,只余有贴身的小衣微微汗湿了几分,像是惊惧而后的冷汗。若不是身边小黑脚腕上被水草缠绕而至的那圈乌青尚且清晰,我大抵还会以为刚才所经历的只不过是黄粱一梦。
待反应过来后,我手脚并用地迅速爬起身来,膝行到一边的案几上,余有后怕地倒了盏澄澈的茶水往尚飘忽着轻烟的铜兽里头泼去,以防那鬼东西再死灰复燃。
案几边上搁置的那碗姜汤还在散发着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的辛辣意味钻入鼻间,带来些许呛意。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托着微烫的碗底,顺从地把姜汤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喉咙,便是一阵火辣辣的后劲。
我的声音尚因为憋着鼻音,而显得有些怪腔怪调,“怎么不把我弄到床上去?”说完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歧义,我冷不丁地呛了一口,复又赶紧加了一句,“地上太硬了……而且,我不重。”
看他面色似乎愣了愣,而后弯了弯唇,解释道,“看你睡得挺不安稳,便不敢再吵你。”
“哦……”我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双手捧高了碗,几乎要把整个头都埋进去,只觉得一缕缕热气自脖颈逐渐攀升到了耳根处,不用照镜子,也能知晓那里会是一片不自然的通红。
待咽下了最后一口,我还傻愣愣地捧着碗掩饰,待感觉到那阵潮红褪去后,才慢悠悠地放下来,只在心里暗想着,这姜汤还真有效,一定没有像别的无良店家那般掺过水。
小黑此时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手指的线条修长冷硬,然而动作却很轻,连碗沿的碰撞声都只是轻微一声“铮”。我抹了一把嘴,还是忍不住探身过去,好奇问道,“哎,小黑,你刚才在水底下时,是吻了我吧?”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淡,我仍不死心,忙站起身来追了上去,“小黑,你方才一定是亲了我吧?你别欺负我当时神志不清,更何况,那是不清又不是全无,你就先告诉我嘛,我又不要求你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