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才的遭遇,我不禁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小黑受伤了,我本来想寻你拿些伤药,见你没有在屋子里头,就自己去药房里找了找,未曾想……一个人用的玩意儿都没有。”
他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很是惊讶,“伤药还不好找?就在那头的那个架子上啊,就算你从未……你不会直接撞上去了罢?”说罢还似怕我不信一般,自顾自地去架子边上寻了一会,便丢给我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小药瓶,“哝,这不是?”
我接过去瞟了一眼,却是我之前翻到的一个,“这……上头写的不是一次七夜酒吗?”
“对,就是这个,”他眨巴着一双魅惑众生的狐狸眼,很是无辜,“我怕有小贼进来盗走我的好药,所以才给这些平常的药给标了这些,吸引注意力,不过……”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近来贼频频闯户,这些药也损失得厉害,倒是要想个新的办法。”
“……”我的眼角一阵抽搐,忽然又想起方才所见到的幻象,忙含糊不清到底问道,“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得意味不明,然而他显然是知道了我心中的疑惑一般,虽然口中没有回答,但却饶有深意地朝着我身后的一个方向微微地挑了挑细长的眉,似是暗示。
我随之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株姿态诡异的花,仅是孤零零的一朵,并非折枝插在花觚中,而是亭亭地养在辟开的一个银白色的小水池上,已经是开得盛极的状态,底下没有叶子,余了一个伶仃的花蕊出奇巨大,上头的一层层叠加而上的花瓣均鲜嫩娇艳无比,在燃着的长明灯的幽幽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五光十色,几乎要晃花了人眼去。
然而上头是这般的鲜艳,下头托着的花萼却为极深沉的鸦青色,两相色彩冲突搭配起来,无缘由得让人觉着甚是森冷可怖。再往下的部分便没入那个水色泛银小水池中,看不到了。
看那奇花的模样倒有些像是阿芙蓉,但是阿芙蓉分明又没有如此巨大。
想来我之前的闻到的那股浓郁而迷幻的花香便是来源于这里。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会,便安安稳稳地收回了眼去,转而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他这才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将一层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蒙在了那株吐露万千艳色的奇花上,顺势那股奇幻的花香便清减了不少,令人绷紧的鼻息一舒,“这株银鸩是我专门养在暗房里头的,平日里都被这天蚕丝布掩住气息,今夜我出去时一时忘了掩上,没想到我一个不小心,你便恰好中了招,倒正是好运气。方才我给你喂了解药,现如今应该是没事了。”
不理会他语气里的几分嗤笑之意,我疑惑发问,“银鸩?那不是眉娘的续命药名称吗?”
“是,这银鸩花便是那酒必不可少的药引子,是与阿芙蓉串的种,历代以邱家传承人出生时取的一滴眉间精血而一年年培育下来,下头又靠提炼出来的水银喂着,都是大毒之物,却也是续命之物。因为常日里见不得阳光,所以特意在这间的得天独厚的房里养着。”他点了点头,而后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架子上的一个个小瓶子,发出一阵零碎而清脆的响动。
见我长大了嘴巴,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道,“银鸩大体与阿芙蓉一般,能引人于心中构筑的幻象,因为觉着理所当然,所以也最不易被人察觉,在美好的幻境中,染毒死去。”
难不成刚才所见识的一切亲密举动都是我构想出来的?还包括那瓶总是求而不得的金创药,也因为心中强烈的执念而在幻境中出现了。我不禁悻悻然,见他转身,袖笼间浮动一抹竹叶青的味道,这时候才察觉到奇异,不禁转而问道,“邱五晏,你喝酒了?”
在我的印象中,邱五晏平日里总是很少喝酒。便是喝,也只是浅斟几杯口味稍轻浅的,并不如旁人那般总是禁不住醉倒过去,大梦不醒,酒能醉人,能误事,而他喜欢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的状态,虽然这也算是好的,但总让人觉得永远揭不开他脸上的那层笑面春风的面具。
然而今夜我看他的模样,虽然一直都与我谈笑风生,也极为清醒地帮我拿药,但……分明是醉了的。
见他面色似乎怔怔,转而微微颔首,便是承认了,“嗯,心情不好,一时便多喝了些。”
果然如此。
我心里默默地为他叹了口气,与邱五晏他并肩盘着腿坐着,“为什么心情不好?可是因为……你那个师妹?”这句话其实只是明知故问,若能让整日笑得春花朵朵开的邱五晏心情不好,大抵只能是那个虞香草了。
第十章前尘往事
“说是也是,却也不全是。”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邱五晏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有些饶舌,却并不像平常那般总是三缄其口,让人猜测不定。
人醉了大抵有三种形态,或沉默,或多话,或沉沉睡去,邱五晏这厮显然属于第二种。
还未等我心里思量完毕,他的语气已然顿了顿,复又神色戚戚地问我道,“阿若,你觉得我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听到这等问话,知晓这厮定是遇到甚么刺激了,我赶忙正襟危坐,昧着良心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细声细气地劝慰道,“嗯……邱狐狸你很好啊。”
“……”邱五晏微微轻咳了一声,察觉到他嘴角弯起的几分清晰的弧度,我心内正暗喜蒙混过关,转头却见那厮笑眯眯地直视我,“……说实话。”
“哦。”这厮虽然醉了,但这头脑怎么清醒得与平日里差不离?真是太不可爱。
见吹捧的谎话一瞬间被无情识穿,我讪讪地嘿嘿干笑了两声,随后很是认真地掰着手指算起来,“除了吝啬了点、嘴坏了点、口蜜腹剑了点、圆滑世故了点、奴役人了点、自恋了点、仗势欺人了点……此外,自然都是很好的。”
“就知晓,”邱五晏恨恨地瞟了我一眼,飞了两把幽幽怨怨的小眼刀,而后又叹了声气,“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诶?”见话题突然转向,我不禁愣了愣,重新坐正了身子,“怎么说?”
不知道是否是夜色掩饰的关系,邱五晏一直张扬笑着的面上多了几分晦暗之意,“因为不愿让你走上她的道路,所以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
我突然毫无缘由地沉默了下去,半晌才问出了心里一直掩藏着的问题,“邱狐狸……你真的是把我当成了那个虞香草吗?”
“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是的吧,”他不自觉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记得你初来灵栖的那天,我一见着你,就想着,哎呀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小豆丁儿,明明一直可怜巴巴地躲在眉娘身后,然而望向我的眼神却是倔强无比,在我有意出言逗你的时候,你嘴上卖着乖,眼神差些没把我吃掉,我以前惹香草生气时,她寻师傅告状,也是这样一种神情。”
“啊……?”我不禁有些尴尬,心里早已想不出来有这一茬子事,当时满心想着定要留下来,便也没在意自己面上的表情到底是如何模样。
或许是意识到什么,他有些突兀地收回了手,被酒气熏染成绯红色的面上继续笑道,“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