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大婚了,可不知为何,近来我这眼皮老是突突跳着,总担心其中会出什么乱子,明日还要把鬼媒人请来看看才好。151txt”
只余两日了?……那也就是说,我被王掌柜那一下给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闭着眼睛,紧张地默默盘算着——既然我一天一夜未归,想来小黑应该猜到我是出事了,应该会去满大街寻我。我心里暗暗着急,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也随之紧握成拳,只觉得手心里潮冷着,都是淋漓的汗。这一路过来几乎没有什么熟悉的人看到我,不知小黑他是否会想到我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否会被王掌柜夫妇听到风声。
还未等思量完毕,王掌柜已然咳嗽了几声,宽慰道,“应当是你太紧张了,不会有错的,我们事先不是都计量好了嘛,那客栈里头神神道道的厨子不是早已走了?那黑衣服的跑堂儿我瞧着也没有什么大本事,生人勿近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好相处。那个姓眉的娘们儿又病歪歪的,那就更没人帮这丫头了。更何况我们这回请的鬼媒人可是出名了的,经于他手的冥婚物事,从来不会出岔子。”
我心下了然。原来他们倒门儿清,只趁着邱五晏走了的空档,才敢来对我下手。可他们不了解,就算走了邱五晏,还有个在他们眼中看起来“无用”的小黑。
“可是我们这回结的是生死的阴亲,算来是逆了天道的,不知道那鬼媒人还肯不肯……”王夫人的语气还是小心翼翼的,虽然情绪已然平定下来,但是还是宛如惊弓之鸟一般。
相对于王夫人话语间透露出的惶惑失措,王掌柜的语气显然显得镇定很多,只一下一下地拍着王夫人的肩,低语道,“怕什么,我们也是付了大钱的,鬼媒人也是人,吃喝拉撒一样不能少,有钱干嘛不赚。天道?天道有什么大不了,说来咱们只是学着大户人家殉葬而矣。我儿被我们疼宠了那么多年,可是说来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我儿这回有福气,去学学那些有钱家的少爷公子哥儿,有什么错?”
而矣,而矣,生死的事儿居然从这天杀的老头儿口中说出竟然如此轻易,若是要让他莫名其妙地替别人殉葬了,又该如何?即使心里暗潮涌动,我已然死死地咬着牙根,忍着不让自己透露出一丝细微声音,生怕被在细声交谈的他们察觉出来。
“希望如此……想到我耀祖小儿这回能有个伴儿,便是在地下也好瞑目了。”说罢,王夫人又嘤嘤地低声哭起来,声音仿若阴风惨惨中如泣如诉的女鬼,引得正闭着眼睛装晕的我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从头到脚趾都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暗暗用指甲掐了几分手心,这才勉强安定下来。
王掌柜还在一边安慰着啜泣的夫人,一边终于走开了去。待得他们嗒嗒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听到“砰——”的关门声后,我这才小心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重新回归于黑暗的柴房,很是绝望。
捱过这一夜,等明日那劳什子鬼媒人来了,万一又想出什么奇怪的术法,便是麻烦又多一层,我又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等到两日后真的嫁给死去的小王麻子,拜堂成亲,然后再被王掌柜夫妇缢死,与他来个并骨合葬?
不不不,这种事太荒唐了,实在太荒唐了,我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暗自否了一个又一个的想法,一时急得几乎快要把下唇咬出血来,然而只听得身边似乎有细微的响动,我以为是耗子,虽然并不算害怕,但若是啃了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来,倒也是血事一桩。
我抽出些神来,正欲从旁边寻什么物什掷去时,却只听得一片凄惶的黑暗中,一个冷静而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阿若。”
第五章剖白心扉
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然而却仿若之前所受过的所有惊慌和委屈,都在这一时间得到救赎。
前头无论王掌柜夫妇说什么做什么,我最多也只余了恐惧,愤怒,从未哭过,因为我知道毫无用处。然而此刻,看着由墙角走来的那个模糊的人影愈来愈放大、清晰,直至走在我面前,清晰地感觉到那清清淡淡的目光安静地游弋在我的脑瓜子上时,我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哽咽,只强自忍着哭音,不可置信地轻声应道,“小黑?”
方才跟随王掌柜夫妇身后,从门口闪过的那个突兀黑影,原来是他。
“我在。”他安稳地应声,仿佛在一点点地捋平我心中的皱褶。
我不知怎么的便默了声,不再说话,只呆傻一般地借着微末的暗色怔怔地看着小黑蹲了下来,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粗砺的指尖一路从我的额头尖儿上一路下滑,直至摩挲过我潮热的眼角,又弯起指节轻轻拭去,“别哭,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我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遏制住软绵绵的哭音,转而用力地摇了摇头,阻止道,“外头用红泥封住了,若要强行闯出去势必要弄出大动静,王掌柜夫妇雇了许多打手守在外头,恐怕逃脱不易,若是你一人倒还好说,只是……我不会武艺,怕是会拖后腿,要想逃脱,还需另想办法。”
他沉默了一会,身子轻微地一错,似乎准备解开我身后的绳结。
“绳子不能解,”我扭着身子费力地避开了他的手,语气颇有些哀怨,“王掌柜夫妇夜间随时有可能来巡察,若是到时候反应不及,少不得一阵盘诘。反正……这么绑着绑着,也习惯了。”
他便是停下了手去,一片慑人的黑暗中,我只见小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头闪烁不定,认真而晦暗不明,墨色的瞳仁中隐约有戾气流转。我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他想。
到底还是显现出来了。
我平日里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并非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傻子,长久以来的相处,我早应该知道小黑他的身份并非是落魄公子哥儿那般简单。虽然他整日都是一袭极不起眼的麻衣布袍,然而再简陋的衣衫却还是掩不下藏匿在他心中的血性。
他不甘于贫贱,有野心,有杀气,还有未酬的凌云壮志,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小黑,”我挥散去脑内杂乱的思绪,抬眸看他,纠结地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不顾所谓女儿家的矜持,喉咙因为缺水而显得干哑非常,我只压低了声音,轻轻要求道,“抱我。”
没有轻佻,没有逗引,只是简单地要求一个拥抱。
几乎是同一时间,只感觉被麻绳束缚得几乎僵硬的身子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一如既往的安稳和妥帖,让我种错觉可以这般在他怀中毫无忌惮地沉沉睡去,就此长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