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战役,然而长乐公主却亲自出面擂鼓造势,激励兵将,试问这是何等大的面子?
振奋人心的呼声几乎快要冲破云霄,然而却统统落不到他的耳中。苏乐抬起头,看着她在艳色红装的簇拥下依旧孤骛嚣张异常的眼眉,心下已有了决定。
他此去征战归来后,定要折下这朵孤岭之花,决不让她凋零浮沉。
……
三月,皇城传来捷报,苏乐所率之军势如破竹,如有神助,单是主帅苏乐便仅以一人之力斩下百余人头颅,战神之名从此打响。
五月,祈国子民接着迎来了第二桩喜事——长乐公主与苏大将军举国大婚。
苏大将军出身名门,位高权重,英武堂堂,公主盛采华妆,艳绝天下,二人可谓天作之合。旁人本是看惯了长乐公主穿红装的,然而在穿上朱红穿金的嫁衣之时,竟然比往日还要再艳丽三分,连往日里眉目间的几分凛冽也被胭脂水粉匀得温软了下去,已经隐约有了成熟少妇特有的几分风韵。
一片欢天喜地之中,唯有一双阴戾的暗色眸子始终冷凝着,目光死死地缠黏在携手登上金顶黄绣凤版舆的一双璧人之中,始终不肯移开半分。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为何却落入了他人的手中?即使那个人是皇姐,也绝不行。
不在掌控中的人与物,都应该毁的彻底。
番外·长乐篇(四)
一晃便是十余年。
她一日从午觉的梦魇中陡然惊醒,这才觉得额头上覆着一层凉薄的冷汗。她回过头望去,窗外天色已暗,想来自己已睡了大半个下午,然而身子却依旧觉着乏得很,她尝试了几次也没能从榻上起来,只干脆睁大眼睛躺着,等着体力逐渐恢复。
房外隐隐约约传来苏乐的声音,“翠儿,夫人还在睡么?”
“是。”丫鬟翠儿的声音怯怯的,“也不知怎么地,近日夫人似乎都特别乏困,身子瞧着也孱弱了许多,只是又不像是有孕在身……奴婢,也看不明白。”
苏乐的声音停顿了半晌,而后才叹气道,“那便算了,等夫人醒来你便代为转告她,近日朝廷又出事端,我需尽快拥兵出战镇压长鲸,她便留在府中好好养好身子,不用随我一同去了。毕竟那里……也不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是,将军。”
她分明听得到他温和的吩咐,本想起身回答,然而四肢却都是僵硬的,仿佛被什么力量钳制住了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半晌,感觉他欺身而上,俯身时投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了她的半个身子。他温热的鼻息细细密密地笼罩住她光洁的额上,而后,他在她轻颤的眼睫上落下了一个干燥的吻,却让她不自觉地流出了眼角的一滴泪。
为什么,会突然像是诀别?
她心中隐隐只觉得一切变故都来的太过蹊跷,然而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待屋内袅袅的熏香散尽,她终于缓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强撑起身子来,“来人,备车,回宫!”末了,看了看青玉香案上的香鼎,复又沉着脸加上了一句,“派人唤二弟来。”
……
远处有脚步声由轻而重,最终戛然停滞在她的床榻前,虽沉默不语,她却仍然能感受到那如狼一般的暗灰眼眸正一遍遍凌迟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恨不得扒皮抽筋,仿若面对着一桩血海深仇。
她心里冷笑,摇了摇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转而掀开被褥,半直起身子靠在床头,“你来了。”
“皇姐的面色好难看,既是入宫来养病,怎么反倒一进宫急急招了皇弟过来?”姜玉面上虽是笑着的,然而阴沉的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她的面色苍白,两颊颧骨处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显现出一片病态的潮红,然而一双幽亮的眸子却是出奇的清明,见到姜玉进来,她只把身边一个青铜香鼎掼在地上,冷道,“这些,都是你干的吧。”
姜玉似笑非笑地盯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香灰,“皇姐在说什么,皇弟怎么听不太明白。”
“买通将军府里的下人,在本宫日常焚的香料中添了夹竹桃粉、细辛、马钱子、雷公腾,样样皆是令人慢性中毒的药材,呵,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姜雪芍冷笑了几声,因为气急攻心而引得又一阵咳嗽,待抚平了气后方骂道,“数十载过去了,你居然还没死心!你以为本宫以前没有察觉你那些龌龊肮脏的心思?本宫告诉你,你从前得不到他,如今就算使尽手段,也得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