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条划痕所能做到的。扈姬忍痛抬起眼来,只见眼前的白衣男子正闲适地用帕子擦拭着手指,面对她痛苦的表现时也是春风拂面的模样。
他居然在指甲盖儿里下了药!
“不是什么剧烈的毒,只是药谷里特别研制的蛊虫,若是再妄图近指定人一步,便得先受焚心之苦。”他又浅浅地眯起了眼来,看起来就像是山涧中一只慵懒的狐狸,“姜慕唤你来朝花镇,定然有他自己的打算,邱某不便违背他意,然而也请姑娘……识得分寸进退一些。”
这个人,够狠,也足够绝。
她冷汗淋漓地捂住了脖颈上的伤口,强忍着疼痛,妥协道,“那你得先给我一笔钱,我……”
然而他却是摇摇头,一派从容淡然,“一枚铜钱都没有,要知道你是死是活,皆与我毫无关系,不过是连带着死了一条虫子便是了。若你要想活着看姜慕凯旋,那旁儿便有一家花楼,你若愿意重操银筝,或许还足供温饱。这世上笑贫不笑娼的道理,想必你的体会比在下要深刻多了。”
“……多谢。”她只能这般回答。
“不用。”邱五晏微笑着点点头,对这句感谢来之不拒,照单全收。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扈姬的眼前仿佛显现了那只浮沉挣扎在水面之上的蜉蝣。
痴梦醒时,生死不忆。
【蜉蝣痴梦】完。
【番外卷·“陌”上谁家“小二郎”】
第一章春心萌动
灵栖客栈冬日的新一天,由一声“啪嗒”的瓷器碎裂声引起的鸡飞狗跳开始。
罪魁祸首小二嗫嚅着看着一边面无表情的苏陌,嘴里刚冒出了一个“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在苏陌向来冷冽的青碧色眸光中羞愧地一点点低下了头去。
今晨他照例熬客栈里需用的酱汤,熬好之后,他先盛了一碗准备拿回房去给苏陌,未曾想路过后院之时,不知是因为手上端着的酱汤太烫,还是因为天气太冷让手指不听使唤,总而言之手上的酱汤就这般炸到了地上,连他自己也被这声势阵仗给吓得摔了一个姿势标准的狗吃屎。若是这样也就罢了,然而那碗酱汤撒到的地方,好死不死的就是客栈里昨日刚晒干的棉被褥,眼看着今晚就要换上,然而此刻……却成了这般惨烈的景象。
在差些要把脑袋埋到膝盖之时,小二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双墨色的皂靴,当机立断地“呜哇”一声,来了一个华丽而标准的绝地反扑,涕泗横流地抱着眼前苏陌的大腿,几乎要把一张漂亮的小脸扭曲在了一起,只痛苦地拼命打滚求原谅,“阿陌!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我愿意刷一个月的碗……不,一个半月!……哎哎,阿陌你别不说话嘛……我错了就是嘛,诶,那我以后一定少吃饭来抵罪……少吃三大碗!阿陌我真的错了!”
苏陌本只想上前问上一句“有没有受伤”,却见得他如此生龙活虎的模样,便也放下了几分心来,正欲把脚下撒泼打滚的这厮提溜出门外再收拾残局,然而见他嘴里噼里啪啦冒出的一大堆话,倒也觉得有趣,只依旧平静地板着一张俊脸,好整以暇地看他还能想出什么千奇百怪的花招。
小二见一计不成,只好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装作痛不能自已的模样蹭在了苏陌干净整洁的外裤上,正准备来一个认罪态度极良好的痛哭流涕,却在蹭爪的时候无意识地掐了两把眼前人精壮而修长的大腿,一时发觉手感甚佳,便又往上得寸进尺地揩油了两把,一路再往上……
小二一时间没心没肺地忘了方才自己造下的惨状,正自顾自地扒拉在苏陌的腿上玩得无比开心,完全没察觉到眼前的苏陌在他手胡乱游移时那一霎的身子一震。
可不能让这小东西再这么放肆了……
苏陌本不喜多言,就连在这时候,也只是紧紧地拧起眉起来,强自忍下心中被那小二无意识撩拨而起的一股烈火,干脆利落地将像在他身上玩上瘾了的小二一把提溜了出来,黑着脸默不作声地出门走了。
小二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有罪之臣,方才却不知不觉地玩过了头,错过了道歉的好时机。
苏陌他……肯定是生气了吧?怕是不会原谅自己了吧?自阿若姐姐随那个唤作小黑的哥哥走后,这么些年来,自己一直都是那般笨手笨脚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苏陌代劳,便是再有耐心的人,这么三番四次的也应该到了个极限。经过了这一茬过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肯要自己这个麻烦?
想到了这个被丢弃的可能,小二一时之间宛如失去了魂儿,只觉得比刚闯祸时还要难过,这般愈想愈委屈,一整天都是闷闷不乐的模样,苏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面上依旧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冷漠模样,心里却深深地陷入了新一轮的忧愁之中。
这多疑的小东西似乎是误会了,哪天得寻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才好……
当晚,小二自觉实在无颜面对苏陌,只毅然决然地搬出了那个“伤心地”,然而在看到空空荡荡的床铺时,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食恶果”。那些被褥统统被他今早一碗香气浓郁的酱汤给泼了个干净,此时此刻又哪里有保暖的物什儿?
外头寒风猎猎,连裹着厚实冬衣的小二都隐约察觉到一丝寒意,若是这么睡下去第二天必然要完蛋。苏陌房里倒是还余了一条幸免于难的薄被,然而闯祸的是他,他又如何好意思去拿?
徘徊踌躇了好一会儿,小二咬咬牙,忍下了跑回苏陌卧房里的冲动,紧了紧身上的袄子,便闷头倒在了光板床上。
清醒时还不觉得到底如何,然而意识昏迷的时候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寒风从外衣的每个旮旯细缝里毫不留情地灌进来,激得他全身泛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想要起身,然而眼皮子却是沉重的,如何挣扎也起不了床来。
正当小二模模糊糊地在肉体和灵魂之间作最后一搏时,忽觉自己被一条温暖的被褥包了起来,随即被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被人扛在了肩头上,小二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那个不速之客丢在了一张床上,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