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她意识混沌,仿佛又回到了旧日京都,那处她客居的宅院里。
庭前榴花如火,翠叶似云。她绾着少女时的双环髻,膝上铺着一件簇新的男子劲袍,面前坐着一名素雅端秀的女子。
她听到自己对那女子撒娇道:
“栖竹姐姐,嬷嬷又让我做女工,先给二哥出征的袍子绣纹样练练手。正好你来了,你绣一半,我绣一半,可好?”
面前的女子螓首低垂,耳珰轻摇,颊边涌上一抹薄红,轻轻摇头道:
“如此不妥。”
沈今鸾摆动她的手,嬉笑道:
“有何不妥?等我二哥这次从北疆回来,你就要做我嫂子啦。以后我二哥的外衣中衣,都是你来绣了。”
“栖竹姐姐,你绣工好,我帮你赶在二哥出征前送给他,他定会欢喜得不得了。”
她一抬手,从面带娇羞的少女手里取出一块纹样,比了比,笑道:
“我瞧,你选的这朵并蒂莲就极好,绣成一双,佑我二哥二嫂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哎哎,好姐姐,我不说了,你别挠我呀。”
少女的欢声笑语渐渐消散在了寒风里。阒静之中,响起沉闷的雷鸣,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
那不是雷鸣。沈今鸾发现是自己强忍着的哽咽之声。
她已是鬼魂了,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这一块破布上的并蒂莲,是当年她和二哥未过门的嫂子李栖竹一起绣的。
她犹然记得,二哥出征前一日,收到这身新制的袍子时,毫不掩饰地眉眼俱笑,目中焰光灼灼。
满心欢喜的少年一刻等不及,很快换了新袍出来,身姿英挺如青松,蹀躞带勒出一把劲腰,难掩得意洋洋之色。
她跑过去,扯着他的袍袖道:
“快些打完仗回来,我要喝二哥的喜酒呢!”
“姑娘家的,不知羞,”二哥轻刮她的鼻梁,故作嫌弃道,“去去去,别弄脏我的新衣。”
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大哥在旁看着二人嬉闹,也难得含笑,一本正经地道:
“十一娘也要及笄了,可有看中的郎君?大哥给你做媒。”
她跺了跺脚,一头埋进阿爹怀里,闷闷地道:
“阿爹,今天连大哥也取笑我!”
沈家英武的男人们一齐爽朗地放声大笑。
可后来,宠她的阿爹大哥,还有明亮如朝阳的二哥俱都战死在了云州,至今不见尸骨。
此地是鬼相公的衣冠冢,为何会有她二哥的旧衣?
“将军!”
一声惊呼,沈今鸾思绪骤断,回首望去。
骆雄在不远处飞奔而来,语气微颤:
“这儿的坟头在、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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