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谋逆之心,不容小觑,陛下若是继续放纵,臣当血谏皇极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是工科给事中肖扬肖大人的奏折。”
“臣。”
“够了。”第三本奏折刚刚拿起来,梁芳还没来得及念,一声不大的低喝将他要念的内容都憋了回去。
说话的是朱见深,此事他的脸已经黑了,看那样子,是憋着一肚子怒火没有出来。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十分平静:“这些奏折,都是昨日内阁刘吉刘大学士连夜送进宫的,朕在这大朝会上,就想问问诸位,是不是真的无事可奏?若是无事可奏,这些奏折朕就让梁芳送到御膳房去,若是有事可奏,诸位还是奏上来得好。”
刚好被梁芳念出来的两封奏折的主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看了看闭着眼睛假寐的辅刘吉,皆是一咬后槽牙走出了朝臣的阵列:“臣等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刘吉貌似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直都没有站出来说话,可朱见深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主动朝他问道:“刘大学士,此事,你怎么看?”
刘吉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唔,此事圣上圣心独裁,臣不敢妄言。”
朱见深步步紧逼:“是不敢妄言,还是不能妄言,亦或是不想妄言?”
刘吉厚着脸皮大言不惭道:“三者皆有之。”
“如果朕一定要你妄言一番呢?”朱见深身体微微前倾,加重语气道。
刘吉躬身,脸上带着苦笑:“陛下要臣言,臣不敢不言,陛下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好,你就给朕好好说一说,你到底怎么看这件事。”朱见深重新将身体坐直,侧着身子,好像真的要听刘吉的高谈阔论。
刘吉清了清嗓子,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言官,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张儒脸上扫了扫,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老臣以为,九边总督张儒有调兵之权,大敌当前,没有时间禀报兵部的时候,他这个九边总督自然责无旁贷。
但是这次鞑靼来犯,乃是在兵部知情的情况下私自调兵,这个罪状,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张儒恃宠而骄,在朝堂上早有定论,朝中诸臣,畏之如虎。陛下又委以重任,朝臣无不惶恐。其为锦衣卫指挥使,指挥锦衣卫缇骑监视百官,本无可厚非,可锦衣卫欺人太甚,一夜之间竟然抓了不下二十官员。
巡查九边,乃九边总督分内之事,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多此一举调兵遣将,谋逆之心老臣不知是否有,但贪功冒进之心,却是绝对有的。
大同一镇人马便有十数万,而张儒依然从宣府、蓟镇调兵近二十万驰援,放着太原镇这个近地方的人不用,反而从蓟镇调人,其用心如何,老臣不得而知。
兵部未曾同意的情况下,他私自调兵,不曾跟兵部汇报任何情况,最后虽然惨胜,却在战斗结束之后放了四万五千鞑靼人离开。
不知这一点,张总督作何解释?
一战之下,大明士卒战死无数,多少家庭因为这次战争妻离子散,多少忠魂在大明边境上游荡。
若要归罪,此皆为张儒之罪。
宣府总兵张安,为人老成,却被张儒裹挟着做这种目无法纪之事,实在让人心惊肉跳。试问陛下身居京城,不知边镇情况,却有人能够在不需要兵部虎符的前提下调遣三十万大军。若是此人有2心,是不是能够带兵直指京城?
老臣老矣,想问题不全面,张督帅还年轻,想问题也不全面,如今胜负已定,功过自然需要评说。
百姓怨声载道,士子奔走呼号,陛下若是有时间完全可以去京城的大街小巷走走,看看他们是说张总督厉害,还是在骂张总督凶残。
老臣以为,张总督此行太过任性妄为,虽不至死,却应小惩大诫。
削职为民,甚至流放九边,都是最好的选择。留他张儒一日,便是大明的祸患,有陛下在他尚且如此目无法纪。”
说到这里,刘吉刻意将话留了一半。
那剩下的一半,自然需要朱见深自己去体会了。
谁都没想到一直跟棉花一样的刘吉竟然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对付张儒,就连皇帝都没想到刘棉花会这样。
好在张儒反应还算快,马上接口道:“刘大学士说得张儒就是那种该千刀万剐的大恶人,按照您的说法,是不是几十万边军苦战之后胜利的成果,也是不能享受的?”
他最担心的问题不是自己,而是兄弟们的军功。
刘吉毫不留情地道:“朝廷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已经非常不错了,军人死战本事天职,战死了就代表他们没本事,莫非还要朝廷给他们树碑立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