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颓然瘫坐在床上,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本来身体就有些不好,加上以前服食有毒的丹药次数不少,基本上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这一番大起大落,瞬间就将他给击倒了。
两个太医着急忙慌的为皇帝把脉,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好不容易才将如丧考妣的皇帝拉回来。
万贞儿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朱见深不忍看到这一幕,伸手将后者的眼睛抚上。
然而,当他的手离开已经死去的万贞儿眼皮的时候,那双眼睛又奇迹般的睁开了。
张儒也随着外面的人一起进了万贞儿寝宫,别人进去没事,他一进去,皇帝朱见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虎子,跪下。”
一脸莫名其妙的张儒腰杆挺直,没有下跪的意思,眼睛直愣愣看着皇帝,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朱见深厉声喝道:“朕让你跪下。”
张儒单膝跪地,一如既往的行了个武将礼:“臣张儒,参见陛下。”
朱见深道:“朕不是让你跪朕,而是让你跪贵妃娘娘。”
双膝跪地?张儒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臣不愿。”
朱见深目光变得冷厉:“朕不是在请求你,朕是要求你。”
“如果陛下一定要臣下跪,请原谅臣抗旨不尊。”张儒斩钉截铁地道。
他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你要是好言相劝,那我跪下也就跪下了,你要是威胁,那不好意思,老子脑袋有一颗,你拿去便是。
吃准了皇帝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杀了自己,张儒显得有些有恃无恐。
“来人,把这个忤逆不孝的狗东西给朕拉下去,打,狠狠地打。”朱见深怒了,朝外面的宫廷侍卫喝道。
这些宫廷侍卫名义上是隶属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只听候皇帝的调遣,就算张儒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也使唤不动他们。
几个宫廷侍卫跑进来一看,跪在地上的是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又看到皇帝一脸愤怒的样子,无奈之下,只好去抓张儒。
张儒倒是没有反抗,任由两个侍卫将他架起朝外面拖去。
一干人等离开之后,朱见深招手叫过梁芳:“这小子就是个牛脾气,老梁,你带人去劝劝他,能不打尽量不打,就算他不肯低头,要打,也别打出个好歹来。”
拉人的是宫廷侍卫,他们不敢将张儒打出个好歹来,可打人的却是东厂的番子,没有上面的授意,又有皇帝的金口玉言,谁也不敢保证那些本来就对张儒恨之入骨的东厂番子会不会对张儒下死手。
梁芳疾步走出,很快就追上了架着张儒慢慢行走的几个宫廷侍卫,拦住他们去路之后,梁芳放低声音好言相劝:“张大人,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您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呢!听咱家一句劝,回去跟陛下认个错,陛下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张儒一眼看穿了梁芳的想法,丝毫不留情面地道:“是陛下让你来的吧!梁公公,张某人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是有些事,还真做不出来。麻烦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这廷杖,张儒受了,就是死,张儒也无怨无悔。”
“唉。你怎么这么轴呢,陛下也是一时间下不了台,又不是真的要对你进行廷杖。”梁芳急得跳脚,偏生心里明白在这位爷面前不能动怒。
这小心眼的主,要是真让他给记恨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自己小鞋穿。
别看梁芳现在风风光光,可那是因为皇帝是朱见深,皇帝的身体不怎么好,现在万贞儿又走了,指不定哪天就得驾鹤西去。
到时候没了皇帝这个大靠山的他,可没能量跟张儒斗法。
张儒一言不,任由两个侍卫压着他继续前行,到了行刑地点之后,他很光棍的往凳子上一趴,撩起斗牛服的后摆,十分好奇地道:“来吧!”
由栗木制成的廷杖打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上面包着铁皮,铁皮上有倒刺,一棍子下去,顺势一拉,倒刺能够把人身上的皮肉撕扯下来一块。
梁芳在这里,得了示意的行刑太监自然不敢脚尖张开来个着实打,更不敢脚尖闭合来个用心打。只好双足平齐,来个轻点打。
第一棍子下去,张儒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这还是那些刽子手手下留情才会如此,若是真得罪了人,这一下照着腰眼来,再顺势那么一划拉,用不了几下,他就得嗝屁了。
饶是已经手下留情,十几棍子下去,张儒的屁股也开了花,雷声大雨点小的廷杖却没有停止,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张儒的屁股上划拉。
远远跟过来的朱见深看到这一幕,扭过头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又是十来下过去,朱见深忍不住了,大步向前,伸手制止了还在行刑的太监,居高临下道:“贵妃娘娘临终遗愿是让你为她披麻戴孝,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