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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吧。”靳摇枝说。
如何不算。
即便是在不同的时间点,她们之间因爱而生的联结也并未有变。
那点被时间切割得越发棱角分明的思念,似乎能冲破生死牢笼,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将她们带到彼此身边。
靳摇枝斜倚在紧闭的车门上,仿佛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有特殊魔力,使得她在崔所思面前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抓住自己垂落在身前的发梢揉搓,不禁去想,如果她和林氤是同一人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算隔个千百年,只要同处一地,她大概也能感受得到林氤的存在。
不过那样也不好,她不是水边的纳西索斯,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但她爱林氤。
“但你如果跟着我的步伐,就不怕另一边事情有变?”靳摇枝微微垂头,端详自己这几天里又长了些许的指甲。
这窄窄一截指甲是镰刃,也是遥遥难跃的鸿沟,是她和林氤如今的界限。
“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且你体验过的,我现在来去自如,不会耽误。”电话那边的人倒是说得轻松潇洒。
靳摇枝不爱听,或许林氤本就不该是木然顽钝的,她更愿林氤舍弃所有伪装,将心海下淤积沉底的恶劣全部翻到明面。
可如今林氤的一番话,莫名让她联想到,人之将死时突如其来的豁达和恣意。
“你现在像风。”靳摇枝回忆起那随风而荡的轻灵感,继而声音低低地说:“但我更愿意你是一块石子。”
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身边。
“石头不好。”林氤翻了个身,又或许是变换了其他的姿态,嗓中气音微乱。
“怎么不好?”靳摇枝问。
“石头捂不热的,和我不同。”林氤平静地说着情话。
靳摇枝想起来,林氤总是这样,会用平淡却亲密话语,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她的防线,让她顺其自然地融化在那预先就铺设好的温柔里。
她的当下,她的未来,她的心,她的一切,早被林氤渗透得完完全全。
“也对。”靳摇枝赞成了这个说法,但她还是皱着眉头。
林氤在手机里说:“你发到我邮箱的东西,我大致都看了,代我谢过小姨。不瞒你,我此前一直像没头苍蝇,搜过许多伪科学案例,我一直误以为,造成如今这一切的是当时的海域,又或者是海上的迷雾。”
“你的理智呢。”靳摇枝半带戏弄地问。
“经历过那些事,很难再保持理智。”林氤慵懒到好像随时可以睡着。
“不过,我原本也以为,是迷雾和海戏弄了所有人。”靳摇枝顾及坐在一边的崔所思,不敢说得太明白,“要把人带走,又要把人送回来。”
“那时候我想,如果是海域的问题,那就设法改变那天的行船路线,又或者提议更改会议地点,再或者,就和你我一开始约好的那样,我绝不登船。”林氤徐徐开口。
她停顿了,沉默了两秒才接着说:“但船只要进入那片海域,就会有不归人,那么做,我能保全的只有自己。”
“因此伤心的人,太多了。”靳摇枝说。
“你改变主意了,不然也不会发来那些资料。”林氤的咬字已经含糊不清,却还想和靳摇枝说更多的话,“幸好现在我已经不是没头苍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