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签好了。”
“他们没有任何疑问?”
“是的,您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周亚平把马克杯放在桌子上,说:“那么一切就按原计划,实验继续。”
时代真的不同了。
曾经的克隆技术就是毁誉参半,在很早以前,就突破了技术瓶颈走向成熟,真正的阻碍在于伦理道德。
一百多年前,最先走近人们家庭的是克隆狗。虽然全世界范围内禁止克隆人类,但对于犬类,却并没有一个国家反对。
起初克隆狗被称为愚蠢、肤浅和残酷的行为,反对者称克隆体并不是你原来的那只狗,因为灵魂无法复制。并且这对动物非常的不人道,因为一只克隆狗可能需要上千个胚胎和上百只代孕狗。
但反对者的声音并未阻止这一产业的发展,克隆一只宠物的价格可以买一部车甚至一套房子,因此这种消费并不大众化。一旦代价高昂,那些声称深爱着自己的伴侣犬的人,也对此望而却步了。
但结果是,大部分选择了克隆伴侣犬的消费者,对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克隆犬的性格也许和原来那只有些许不同,但人们对可爱的小狗并没有过多要求,一旦它抖着蓬松的毛发向你跑来,你心中就会被一个念头填满,果然它是认得我的。
虽然那些被深爱的生命消逝了,那些dna被延续了下来,陪伴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一些遗憾,安抚了失去至爱的绝望,减少了永别所带来的不可估量的痛苦,即便那并不是同一只狗。
这是一个开始。此后的数十年里,人造子宫和ivg技术日渐成熟,新技术不断涌现。
虽然童昭的复生,与克隆技术并无太大关系,但就对家人和整个社会的接受难度而言,它们的情况是类似的。
灾难肆虐后的地球,留下了大量停产的工厂,空旷的住房,以及带着伤痛记忆的,孤单的人类。因为丧失记忆和大脑功能的怪病,人们开始从新思考生命的定义。
同样的肉身,同样的记忆,是否代表,他们是同一个人呢?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周亚平对着空气说道。
☆、第57章
清早,冬月正在餐桌上和祝遥抱怨着,一边往烤馍片的表面撒上一层琥珀色的透明糖浆。
“昨晚我就那么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你累了,又吹了风,怕你生病。”
冬月揉了揉鼻子,道:“昨晚是有点不舒服,不过睡一觉现在没事了。”
“你接着说,你刚刚说你来山里,是最近几年的事?”
“确切的说是三年,我做周亚平的学生已经八年了,可是三年前我才被带到村子里,参与这里的事务。”
冬月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连祝遥多大了都不知道,他目光落在对方眉宇间,觉得看模样应该不到三十,这个年纪愿意长期待在那闭塞的地方,也是不可思议。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在村子里所做的事情,和那里的住民有关。”
冬月早已想到林畅畅的事情一定有隐情,可其他的村民也一样吗?
“全部吗?难道图书馆的那位也是?”
祝遥点点头,“恩,都是我们的研究对象。”
“是什么样的研究,不能告诉我?”
“也不是不能说,”他停了下来,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
冬月有些无奈,但还是飞快的靠近他在那脸上啄了一口。
祝遥似乎满意了,接着说:“简单来说,拿林畅畅举例吧,她有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她因为弟弟的犯罪行为成为了杀人犯的家属,怎么说呢,可能是由于“幸存者内疚”心理,造成了她的长期抑郁。”
“她内疚?”
“其实她的心态相当复杂,但毫无疑问她有明显的内疚情绪,一方面对于远离原声家庭的自己,没能帮助心理出现问题的弟弟,另一方面是对聪慧的弟媳,虽然世界上并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但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又都是要强的女性,所以她的感触更加深刻一些。”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
“在他们死后,很多事情对于林畅畅来说成为了一个谜,比如说他们遭遇了什么,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温和的弟弟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对于她来说都是难以琢磨的事情,但这种事情,一般来说会随着时间逐渐被淡忘,但她没有。”
“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很多人在经历重大创伤之后,并不会随着时间逐渐好转,遗忘也不一定带来释怀,有些人会靠着记忆中的零星碎片不断重铸事实,甚至编造出更可怕的故事。”
“编故事?”冬月插话道。
“是的,其实一切事实,一旦经过了人的感官和大脑加工,都不能称为完全的真相,而是故事了。人往往会觉得初恋特别美好,昔日的爱人在记忆里堪称完美,但如果追究真相去看看那人究竟什么样,可能会发现并非如此,初恋爱人也可能根本其貌不扬,这就是记忆的美化作用了。”
很多时候,大脑会帮助人遗忘或是美化痛苦的回忆,这种功能其实很重要的。人类进化是非常残忍的,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女性会迅速忘记生育之痛,在经历那种惊人的痛苦之后不到两年,女性就会再次产生生育的愿望,如果你问她,你忘了生产有多疼么?她保准会楞住,然后在下意识的慌乱中,给你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你又没生过孩子,你不懂的啦。或许记性好的基因由于不敢再次生育而早已消失在历史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