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二年,与宜城、新都、金城公主交好,又与当今太子李重俊交恶的安乐公主横死于西市。公主晨起时饮下陛下亲赐芦羹,辰时于西市毒发身亡。”镜真合上面前书页,看向面前的安乐,“你觉得凶手是谁?”
安乐随口回答:“李重俊?”
镜真歪头问:“为什么是他?”
安乐将铜镜移到面前,漫不经心道:“前段时间不是当着你们的面踹了他一脚嘛,想必那时候就记恨上了。”
“你知道他是喜欢记仇的性子,就别再苛待他了。”镜真劝诫道,“等他日后继承大统,你就玩完了。”
“那种废物怎么能当江山的继承人?”安乐对着镜子检查装扮,将髻上的步摇取下,换了个位置重新戴上,“就算陛下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好吧,不提这个人。我要揭晓答案啰。”镜真忽然越过桌案握住她的手:“裹儿,你是被我杀掉的。是我在你的芦羹里下毒了,是不是很惊讶?”
“你近日太闲了,就只会翻弄这些没意趣的东西。”安乐将手抽出来,继续对着铜镜看,“趁着天气正好,要不跟我去宫里逛逛?”
镜真道:“你出降后常往宫里跑。”
“邠王的女儿养在宫里,正缺个玩伴。”安乐轻松一笑,将铜镜扣在桌面上,像是个卖宝贝的商人介绍商品,“她闲时与众宫人玩拔河,跟我们在房州时一模一样。”
“叫我陪她玩拔河?人数不够,”镜真扭头看向窗外,“只有两个人,她只会觉得我们在欺负她吧。”
安乐说:“多的是人排着队跟她玩,只不过是想带你去见见她,再怎么说她是父亲的养女,算是我们的姐妹。”
“邠王是父亲的兄长的儿子,他是我们的堂兄,邠王的女儿是我们的侄女。”镜真叹了口气,说,“父亲收养她以后,她就成了与我们同辈的姐妹了。真是奇怪。”
“回到洛阳以后,你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安乐忽然觉得没意思,推她一把道,“从前在房州不是天天想着回来吗?今天我邀你去拔河,你去还是不去?”
“我不想进宫,进宫就要碰到李重俊。”镜真抬起头来看安乐,缓慢地说,“我和你一样讨厌他。”
安乐耸肩道:“那和我一起去踹他啊。”
“裹儿,你还当我们是小孩吗?以前这种事是小儿玩闹,长大后就不一定了。”镜真看她一眼,“你很怕他。”
“我怕他?你没睡醒吧,他不是被我们自小欺负到大吗?”安乐嗤笑一声,已经有点不耐烦,“做了太子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他拉下来。你还真以为我会放任他当皇帝?他怕是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是,太子不是这么好当的。”镜真顿了顿,“皇太孙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她说起这个,安乐便不想多留。既然已成定局,就不必再追忆往昔。她站起身来,告辞道:“我要走了。”
“大姐总是不出来,如今还记得房州那段日子的只剩下你和我。”镜真没有留她,而是看着桌上的纸册兀自说,“再想像以前那样三个人玩拔河,也没机会了。”
安乐恍若未闻地往前走,镜真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房州的时候,有一年李重俊送给大姐一只麻雀?”
安乐停下脚步,镜真见她没离开,继续说:“我们按你说的去向父亲要钱盖房子,他却拒绝了我们。如今想来也对,斥金扩建王府,祖母就更在意房州的一举一动了。”
“我们偷偷跑上街,抓了只野猫送给大姐。你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仙蕙就跟在你后面,我怕被抓,就没敢上前。”镜真坐在原地,挂着笑说,“果然,我们的礼物一下就把李重俊的麻雀比下去了,麻雀哪里能胜过猫呢。”
安乐转过身来,展颜笑道:“所以,我们的猫不出所料地将李重俊的麻雀吃掉,他还以为是麻雀自己飞走的。这么蠢的脑子还想当太子,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其实那天仙蕙跟不上你,跑的时候扭伤了脚。你只记得大姐收到礼物后高兴,这件事你怕是不知道。”镜真没有看她,仍是低着头说,“她和大姐的身子都不好,能无灾无病地长大的,就是你和我两个人。”
安乐嗯一声,说:“我们都是贱命好养活。”
“你说,是活着的人命贱还是死了的人命贱?”镜真说,“父亲登基后,我们就跟随他从洛阳迁回长安。祖母和仙蕙都是在洛阳死的,尸身也跟着父亲返回长安。”
安乐道:“不好吗?一家人一起走。”
镜真看向她,说:“走不了了。我不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