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玲珑朗然一笑:“你要的资格谁人才能具备?是我出身不够正统,勋爵不够高贵,还是要我拿出狠戾的手段对付你,也迫得你转头与我纠缠一时?”他在讥笑谁,她应该听得清楚。他与旁人的不同,就是不愿伤害她一分一毫。
可她扬手指着旷远的山野河流说道:“我在十八岁时,足迹已踏遍中原内陆、域外冰原、番邦州郡、西北沙漠,东隅海峡,从未找到安身舒适之所,此地也不例外。由于看得太多,我不信世上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无论是权力、地位、感情、容貌,总会有消散的时候。消散了之后,我还没死,就必须朝前走,走着走着,又经历了太多,逐渐养成了不依赖于他人的性格。”她转头对萧玲珑微微一笑:“这话我只说一次,你要听清楚——尘世私情对我而言,是负担;要想入我的眼,就必须多磨练,否则就无资格与我携手共度余生。”
萧玲珑哂笑:“看不出一向谦逊的你,心底还留着那样多的傲气。”
冷双成躬身行礼:“见笑了,十分歉意,请勿要再提这种话语。”一连三句,可见心底的急切。随后言行气度一如往常,方才的一番话就像天外的云烟,被她轻轻一拂,就此驱散了开去。
萧玲珑笑笑:“我有些好奇,难道你以前都是这样打发提亲的男人?”
她回道:“不追问女儿家的私事,才是礼貌之举。”
“你就告诉我吧。”
她不应。
他淡淡道:“那总得告诉我,需要何种磨练,才能入你的眼。”
“不做他人的影子,眼光放长远一些。”
萧玲珑了悟道:“说来说去,你是劝我不可臣服于萧政,做他的影子。”
冷双成如实答道:“是的。”她的“臣服”,是片刻之举,他的臣服,关乎一生。
萧玲珑远望开阔景象一刻,身旁变得极为安静。他仔细想了想与冷双成相识的两个月,由衷感受到,她一直在提醒他不可失去自我,要挣脱萧政的管束,活出自己的命运来。他少时受萧政影响,对萧政多有敬畏,从前至后,一直在服从萧政的命令,鲜少过问对错。
他又想起在瀛云镇的夜谈,冷双成曾问他,若救出了简苍,他是不是继续流亡,继续忍受萧政的逼迫?他答应再受萧政逼迫时,一定反抗不忍让。
眼下,萧政以他的提亲之议作要挟,需他一起向太后进言,关闭边市,斩断与宋朝的商贸通道,不留一丝和谈的余地给宋使程香。
他知道萧政想独占燕云、拥兵自大的野心。他也知道萧政最大的敌人就是秋叶。
因而在一定程度上,他愿意支持萧政的野心。
支持之途,无非乎受萧政同化,行使他的所有决定,不问对错。
可是初一看得清楚,也分得明白,要他选择不同的道路,彻底摆脱萧政的控制。他戏言,摆脱束缚非一朝一夕之事,若她能做得果决,为何不在秋叶阻拦他们出瀛云镇时,一剑刺杀过去?
随后她真的刺了秋叶一枪,给他做了言行的表率。
“事不过三”一向是冷双成言行准则。对于萧玲珑,她已耳提面命两遍,若非是重要事由,决计不会引得她如此殷勤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