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对贴春联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
天气很冷,她拎着自己做的浆糊,拿着写满吉祥话的春联,站在门框边的凳子上,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比划着位置和高度。
感觉差不多了以后,就拿筷子挑起一点浆糊,均匀地抹在春联的背面,高高地举起手臂,将春联贴上去。
先贴最上面两个角,再顺着往下捋,一点一点地将整张纸都抹平贴牢。
贴完一边,再拖着比她还重的木凳子去贴另一边。
贴完了一扇门,再去贴另一扇门。
竖联还好,站在不算低的凳子上,再踮起脚尖,基本上都能够得着,但贴门楣上的横联时就怎么也够不着了,到这个步骤就只能求助邢建民。
通常这时候总会招来一顿谩骂。
“废物东西,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贴个春联磨磨叽叽的,要是耽误了来年的运势,老子非弄死你不可!赔钱货!”
那个时候的邢枝对过年贴春联这件事,是一丝期待也没有的。
甚至还有些反感。
大大小小几十张纸,都由她一个人贴,寒风刺骨,她穿的又单薄,小手一直露在外面,冻得很快就没了知觉。
每次贴完春联,她手上的冻疮就会加重。
邢枝一向不喜欢贴春联,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对贴春联这件事一直讨厌下去。
没想到,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对这件事生出了些期待。
她把春联全部拿出来,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一铺展开,根据款式和吉祥话句式的不同,认真配好对,又把胶带准备好。
一切就绪后,她回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房门紧闭。
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
邢枝转过头,单手支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描摹着春联上吉祥话的笔迹,等纪予铖打完电话和她一起贴春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门打开,纪予铖从里面走出来,进了客厅,脚步倏地顿住。
春联将茶几完全盖住了,地上和沙发上也散落了一些,喜庆的底色,烫金描边的字体,处处透露着新年的气息。
在一片红色和金色中,邢枝身穿一件浅色高领宽松毛衣,屈腿坐在地板上,单手支着脑袋,眉尖微蹙,唇瓣抿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迷失在花园里的小鹿。
纪予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抬脚走了过去。
“你打完电话了?”听到动静的邢枝立刻起身,唇角漾起笑意:“走吧,我们现在去贴春联!”
她拿起最大的一副春联,一脸兴奋地把自己的发现展示给他看:“你看,买的时候还不知道,原来这个春联的背面是有这种自粘双面胶的,直接撕下来一粘就好了,很方便,这样就用不着胶带了!”
纪予铖随意扫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嗯,是挺方便的。”
“但也不是所有的春联都自带双面胶,还有一些是没有的。”邢枝回头指了指茶几下面散落的几张:“那些还得用胶带粘。”
纪予铖没说话,目光落在邢枝脸上,一眨不眨的。
“那我们快去贴吧,刚想起来今晚的年夜饭还差几样食材,我等下还要去趟超市,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得到了。”邢枝拿起一副春联塞进他手里:“你要和我一起去超市吗?”
纪予铖指腹捻了下春联上的烫金字体,站着没动。
“邢枝,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啊,你说。”
邢枝没当回事,注意力还放在手里的春联上,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