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感到幸福,忽而从云层坠落,一阵惊慌之后睁开眼睛,却原来是做了几分钟的短梦。
金氏从堂屋过来,问:“妹子,晚上可吃什么?”
金氏堵着门,将最后一缕光辉也堵住。春仙反问:“有什么?”
金氏道:“没什么了。”
“那就别吃。”春仙说罢,闭上了眼睛。
这个冬日,终究还是靠癞子家的接济度过去。癞子媳妇来送粮食,在黑暗中看着无力躺在炕上的春仙,道:
“傻妹子。你呀,真是。。。”后半句她没说。
春仙耷拉着眼皮瞧了癞子媳妇一眼,道:“嫂子,我来年一定还你。”
癞子媳妇道:“我知道,你嫌我儿有些晚成,不愿说下那个话。咱们都是苦命人,谁还能嫌弃谁呢?说到底,不都是搭帮着过日子。你不愿意,我不逼你。你且等着看,我们家必要他们都高看一眼!”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李春仙自愧不如。癞子媳妇是个刚强人,自家那个样子,她却从没抱怨过什么。人前人后,即便是带着那有些痴呆的孩子,也把头高高昂起。
“嫂子,谢谢你。”春仙心情复杂,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癞子媳妇道:“你宽心过日子,有什么话,我们后头再说。”
她把粮食放下去就去了。没有见证人,没有担保,没有立下什么字据,就把救命粮食借给了李春仙。
金氏送癞子媳妇出去,回来倒有些怪李春仙:“我说癞子家其实不错。孩子嫁到他家去,也不受什么苦。。。”
李春仙背过身子去,一言不发。
春二月,东风吹过罗余,虽风中还有些寒冷,但梨花村的梨花已经盛开。春仙抱着自己的肚子,遥遥看到那梨花村那仙境一样的盛景又重现人间,而自家门前,光秃秃一片。
她仿佛从没融入过这个村庄。
自然地,梨花一开,梨花村的家家户户又开始拉纤做媒,说不出的好光景。癞子媳妇也常来探望李春仙,嘴里感叹:
“我们癞子不行,我这肚子就再没动静。妹子,你怎么还任由着三丰在外面野着?”
春仙道:“嫂子,不瞒你说,我是不靠他的。他没良心,对这个家不管不顾的,我越性随着他去吧。”
癞子媳妇劝道:“我倒不是故意的劝你们生。但只现在这个世道,咱们村里这个情况,有个姑娘,就比没有的强。你现在这样艰难,再没个出路,生孩子也是个出路呀。”
李春仙咬着牙:“等我把孩子生了,我就要找他去,我要和他离婚!”
癞子媳妇一把握住李春仙的嘴:“都是我多说,惹得你上气了。你们要是离了,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