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指如玉,轻轻摩挲着来自并州的书信。
他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剩一副唬人的皮囊,其实内里已经锈尽了,空荡荡的,关于殿下的任何一点消息都会在他心中訇然作响。
他恐怕撑不到十年……
裴望初缓缓拆开信封,看完信中内容后,阖目半晌,突然头一偏,吐出一口鲜血。
丹毒逆脉,躁气冲肺,最忌动肝火,他一时没压住……
一旁侍奉的小道童吓白了脸色,要去请大夫,裴望初抬手制止了他,有气无力道:“你去海棠园东边第三棵海棠树下挖半尺深,若还有一云纹陶坛,就用里面的水泡一盏冷茶来。”
陶坛里是他与殿下两年前蠲的梅枝初雪,雪水性寒,宜震邪火。
他兀自缓了半天,将那页来自并州的信又看了一遍。
“……上元节,西城门处恰逢崔缙与守城卫起冲突,捕之讯问,崔缙固言嘉宁公主已于年前病故……又问西城门守卫,言与崔缙同行妇人鬓发如墨,确非嘉宁殿下……”
崔缙这个混账,他怎么敢说殿下已经病故了?
又是一阵心悸,裴望初撑着桌案缓了许久,将那页信纸在灯芯上引燃,挥手弃在香炉里。
他不信……他不能信。
小道童泡了冷茶来,裴望初缓缓抬眼,跃动的灯影烛光里,但见他双眸似有暗红流金。
“犒军的烧烈酒,府中还有吗?”裴望初温声问。
小道童有些为难,壮着胆子劝道:“上回您落水后,郑天师叮嘱过,不能再给您酒喝了。”
“他办事不牢,管事倒宽,”裴望初垂目,屈指按着眉心喃喃道,“罢了……我也确实不能如此放纵。”
洛阳城里的各方旧势力还未完全肃清,萧元度的黄眉军还未遣散干净,更有马璒余部如蚊蝇,南晋敌手如虎狼……他若是买醉,将这烂摊子丢给谁去?
何况,再见了殿下,醉醺醺地也不成体统。
裴望初端起冷茶抿了一口,此茶凉润回甘,更显得嘴里血腥气重。裴望初将这口冷茶咽下去,缓缓压住所有焦躁难安的情绪,半刻钟后,铺纸研墨,开始给驻守在建康的王瞻写信。
“子昂兄惠鉴……”
此时的建康城中,王瞻同样夙夜难眠。
南晋小动作不断,建康亦受影响,他正与麾下诸位将军商量对策,如何能震慑司马泓,又不至于引起真正的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