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务府的掌事险些吓破了胆,一叠声地赔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又扭头冲那些乱作一团的手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拖下去!冲撞了陛下,有几个脑袋够你们掉的?”
于是众人手忙脚乱,合力去拖。
许清焰到这时才看清,那扑在她腿上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身着轻罗宫装,一头墨发在挣扎中几近披散,如瀑布般倾泻了半身,只绾着一支青玉簪,将坠未坠。
是殉葬君侍的打扮。
要放在从前,这些下人们是绝没有胆量碰主子一根指头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殉葬面前,无论是谁不情愿,内务府都会成全他的体面。
宫女们下手毫不留情,他一个柔弱男子,如何能够抗衡。几息之间,衣袍就被扯开了,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只腰间一条束带还系得紧,在她们蛮力拉扯下,将他的腰身勒得格外分明。
让人几乎疑心,那副身子骨会被硬生生扯断了。
“陛下面前,不得无礼!”
苏长安一边推他,一边急着将许清焰往身后拦,“陛下,您小心些。”
而在一片混乱中,许清焰却确认了一件事——
这男人,其实是不大中用的。
别看他胆子大,敢为此惊人之举,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出来扑到她身上,其实身子弱得很,让人一推一拽,就几乎要摔开去了。
只是一双手还拼命拉住她裙角,抵死不肯松开。
他深埋着头,匍匐在她脚下,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一双手修长,又白皙,手背上的筋脉因用力而突起,指节却微微透着粉。
惹得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就定在了某处。
她的衣裙,是宫人日日仔细熨平的,绝不允许有一丝褶皱,然而此刻,非但在他手中被攥成了一团,上面还凭空添了几点水渍。
深深浅浅的,在她淡茜红的裙摆上晕开,像是枝头吹落的花瓣。
他在哭。
哭得好厉害。
“等等。”她忽然开口。
那一干宫女立时不敢动了,只是手还把在他身上,吃不准该不该放,拿迟疑的眼神望着她们的掌事。
苏长安也愣了一愣,“陛下?”
“你们是要他殉葬,不是要把他腰斩。”
许清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和他过分纤细的腰身,微微抬了一下眉。
“母皇在天有灵,假如看见一个两截的人过去侍奉,想必不会颜大悦。”
此话一出,那内务府的掌事嘴角都抽动了一下,和苏长安面面相觑。
她只作没看见,垂眼盯着脚下的人。
“这是谁啊?”
“回陛下的话,这是先帝的顾贵人,原住在清池宫的。”
掌事回过了神,连忙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