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文成回到老宅时,是十一点半。
方休在后院厢房和秦姐沟通工作。
跨过中堂门槛,老中医等着向他汇报看诊情况。
问完该问的,佣人搀着历老爷子进来。
“您不休息啊。”历文成满脸疲乏,揉了揉眉骨,“小休一来,带着您都开始熬夜了。”
老爷子揣着茶壶落座,慈爱笑,“和小休翻相册,玩得晚了些。”
“以后半年回来一趟,省的别人说我影响您养身子。”
“半年?你还让不让我活了!”老爷子瞪眼,旋即沉声,“齐婧华和行之的事儿,我听说了。”
历文成抽出领带绕在手腕,不甚在意,“二哥愿意揽上齐家,我管不了他。”
“行之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即便有齐婧华的遗嘱,他也有法子把齐家所有的股权、所有的人脉弄到手,你因为齐家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为着教训你,也会和行之联合。”
他不吭声。
老爷子叹气,“明天我去见齐婧华,有我从中劝和,能给你省些麻烦。”
“您瞎操什么心。”历文成没什么精神,扶额掩住神情,“我辞呈既然递了,可以让二哥历练历练。”
“你是我钦定的继承人,说改就改?”
“斌成留给二哥,我还是家主,善仁我也一同打理。有人从旁掣肘,不用怕他再出格。”
老爷子面色铁青,说不出话。
历文成沉默好半晌,坦白,“学校请我回去继续任职,文件我已经接了。”
“你这是通知我,还是跟我商量?”
他笑,“您觉得呢。”
中堂只亮了一盏小灯,雕花门外北风呼啸,显得格外空寂。
老爷子起身,半命令,半警告,“在你娶小休这件事上,外公退让过,你要扳倒齐家,外公也准了。行之性情不稳定,身子骨也弱,更换继承人,我不同意。你若再一意孤行,就是在逼外公出手。”
历文成身形微顿,抬头,声音冷了几度,“小休今日刚入族谱。”
“入了族谱,我当然认,即便离了婚,历家上下也认她和孩子。”
“没人能让我离婚。”
“普天之下,所有感情好的夫妻,唯有一个弱点,那便是为了对方好,尤其是女人。你不离,小休呢。”老爷子双眼瞳孔混沌,泛起血丝,“当初你母亲和你父亲,也是这样的局面,外公不愿你再经历一番,所以今晚的话,你回去好好考虑。”
历文成缓缓转身,寒涔涔的目光,让人心生惊惧。
他直视老爷子,语气漠然,“从我母亲开始,您看重集团,看重历家,她的下场唤不醒您,如今,要搭上我才足够吗。”
“除了没有和你父亲修成正果,她心愿完成大半,结局称得上圆满。”
“是吗。”历文成苦笑,“您真这么认为吗。”
偌大的中堂压抑到极点。
宛如抽至真空,不给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老爷子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哑口无言。
历文成阴鸷的视线压在他头顶,压得他逐渐佝偻。
良久,耳畔落下一句,“短短几天,齐家已经不成气候了,我相信外界看得明白,将主意打到小休身上的人,无论谁,我跟他没完。”
男人伫立在昏暗光影里,面容覆了层冷霜,一字一顿,“包括您。”
……
回厢房前,历文成在中堂把药吃完。
阿权屏退左右,为他的伤口换药。
昔日矜贵倨傲的小历总,此时苍白憔悴。
阿权不由得心酸,劝说,“历总,您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