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若自己却因为和十六格格感情甚笃,一直都没有娶亲,好在几个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家里倒也没有怎么催逼。锡若一边感叹古人的早婚早育,一边忍不住打趣起十四阿哥来。
果然十四阿哥眼睛一瞪,冷哼道:“不用你瞎操心!”说罢皱着眉头起了身,一摔帘子就往外走。锡若跟在他后头,晃晃悠悠地笑道:“十四啊十四,你还是这么受不得激,将来可如何是好?”
“将来?”十四阿哥顿住脚步,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锡若。
锡若眼帘一垂,低声道:“任谁都难免会有被老天捉弄的时候,动心忍性,方才增益其所不能,才能过得了那些大坎儿。”
“你今天……”十四阿哥有些犹疑地看着锡若。
锡若抬起头来又是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为了十三格格的事发点感慨罢了。八爷那边该等急了,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我可不想又送给十爷一个罚酒的把柄。”说着绕过十四阿哥身前,径直往“讨源书屋”去了。
八贤王
锡若刚一进“讨源书屋”的门,就被十阿哥在肩膊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疼得他直抽冷气儿。
许久不见的十阿哥还是那副粗豪鲁莽的样子,大着嗓门说道:“你小子升了三等侍卫以后,索性连八爷带我们几个的门都不登了。真是好大的架子呀!”
锡若苦笑了一下,暗想还不是你老爸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在你们这些阿哥们当中掺合太多。跟十四阿哥那是打小的情分,倒也罢了,眼下八爷党跟太子党已经是壁垒分明,自己无论搅合进那一边里,怕是都要惹上一身骚,末了说不定还要脑袋搬家,这能怪我吗?不过他嘴上无论如何不敢这么说,连忙笑着告饶道:“锡若知错了。请十爷手下留情,好歹留下我这条膀子给十爷斟酒。”
九阿哥施施然走上前来,又伸手弹了弹锡若的帽檐,笑道:“大半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愈发精神了,难怪十四弟竟是一刻也不肯放你走。”
在“八爷党”里,锡若其实最怵的就是这九阿哥胤禟,见此时九、十一起上来围攻,连忙求救似的朝一向待自己不错的八阿哥看去。
果然八阿哥立刻开口说道:“九弟十弟,锡若现在在皇阿玛身边当差,又被皇阿玛钦点了跟着十四弟在丰台大营里历练,哪能自己说出来就出来的?你们就别再为难他了。”
锡若赶紧几步走到八阿哥身前,笑嘻嘻地一个千打下去,说道:“还是八爷疼我。”
十四阿哥也在一旁笑道:“说他无心吧,多早晚就在路上念叨着了,好久都没见过老大,回来一定要好好孝敬孝敬;说他有心吧,却是连我这个正经主子一并不放在眼里的,急起来还敢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真是分不清谁是谁的跟班儿了。”
十阿哥闻言一哂道:“这还都不是十四弟你惯出来的?我的伴读跟班可从来没有这份儿神气!”
九阿哥胤禟却轻轻一笑道:“老十,这话你可说错了。这哪是十四弟惯得出来的?分明是皇阿玛……”
锡若眼皮子微微一跳,正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却被八阿哥一手挽了入席,听他温言细语地说道:“你九爷十爷和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
锡若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哪儿能啊?九爷十爷开我玩笑,说明没把我当外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九阿哥胤禟却指着锡若笑道:“瞧瞧这张嘴巧的,难怪宫里的格格宫女们跌破芳心无数了。十六妹更是恨不能直接拿根绳子把他捆在身边儿,免得一转眼,他就又跑去哄别人了。”
锡若一听这话,经年历久的厚脸皮,也难得地臊红了脸,却惹得九、十和十四一阵狂笑,八阿哥也不禁莞尔,席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入了席,八阿哥亲自举起酒杯说道:“今日只给十四弟和锡若接风洗尘,不谈公务。我先干为敬了。”说罢一饮而尽。十四阿哥和锡若都连忙站起身来,陪着八阿哥饮了一杯。
八阿哥放下酒杯,目光温润地注视和十四阿哥和锡若说道:“你们也都长大了。这大半年不见,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十四阿哥爽然一笑道:“八哥哪里话。我们跟八哥比起来,火候还差得远呢。”
锡若也在一旁笑道:“老大的‘八贤王’之名传遍朝野内外,十四爷和我在丰台,都时不时地听人提起呢。”
八阿哥看了锡若一眼,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说道:“树大招风,未必是件好事情。”
锡若心中一凛,忍不住又多看了八阿哥两眼,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八阿哥真能从此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他和他的几个兄弟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虽说历史没有如果,可是眼下他和聂小青无疑是一个常规时空当中的变数,他们的到来,会不会无意中改变了历史的进程?如果历史进程真的会改变,那自己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一想到这里,锡若竟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八阿哥立刻关切地问道:“怎么?着凉了?”然后不等锡若回答,就转头吩咐下人把地龙烧热些,又命人取来一件狐裘给锡若穿上。
锡若不好意思拒绝八阿哥的好意,只得把狐裘穿上了。过了一会,鼻尖上却热得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九阿哥挟了一筷子的菜,见状便取笑道:“八哥的体贴可真是有些过头了。别还没把人冻死,倒先把人给热死了。”
锡若怕八阿哥尴尬,连忙说道:“不妨事的。路上确实有些伤风,捂一捂也好。”十四阿哥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他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十阿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八阿哥用眼色止住了。
锡若赶紧埋头吃菜,从早上一直折腾到现在……中午不过吃了几口干粮,他也真是有些饿了。八阿哥见他吃得急,连忙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他跟前。锡若看着那碗汤发了一下怔,猛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去八阿哥府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殷勤关切地给自己盛汤布菜,转眼间他们却都已经是大人了。
十四阿哥见锡若发呆,连忙在桌子底下撞了他一下。锡若这才回过神来,偏身向八阿哥道了声谢。结果这顿饭从头吃到尾,果真没有人提起公务的事情。锡若知道这多半是八阿哥的意思,心里又是感激,又有些愧疚。
出了“讨源书屋”,锡若和十四阿哥一道在园子里消食。十四阿哥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八哥对你是真好。他那么精于谋划的人,竟然肯放过你这枚现成的棋子,也真是罕见的了。”
十四阿哥越是这么说,锡若心里越是不安,便假装去看周围的景致不肯说话。过了一会,又听见十四阿哥说道:“锡若,你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呢?这么些年了,你在皇上跟前的眷宠,在乾清宫里那是头一份。皇上他亲自过问你的功课,手把手地教你下棋打猎,平常小的夸奖赏赐那更是都从来没断过。别说那些个乾清宫的侍卫,就是我们这些阿哥们,有时都不免看着眼红。可你知道又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嫉恨你防备你,如果不是我八哥明里暗里地打点,你真以为凭了惠妃娘娘和我,就能保你的周全?”
锡若听见十四阿哥的话,呆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虽然隐约感觉到自己这些年在宫里头顺遂得有些过分,却不愿去深思那里头的细节,没想到竟是八阿哥一直在暗中照拂保护,这让他心里原本就有的那份不安与歉疚,益发地扩散了开来。
十四阿哥见锡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觉得有些不忍,便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也知道,在这么多兄弟里头,我和八哥的情分最好。四哥和我虽然是一母所生,却历来都不亲厚。你要是打定了主意跟在我身边,以后对八哥的事,也得多上点心才是。”
锡若听得怔怔地,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原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