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却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什么的都瞒不过四哥。我的确是受十六妹所托,上您这儿来领人的。”
雍亲王听了十三阿哥的话,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一摔手里的账本说道:“他食的是朝廷的俸禄,眼下朝廷忙着调拨赈济灾区的钱粮,熬几个夜又怎么了?我是亲王,还要熬通宵呢!他就这么金贵?!”
十三阿哥见雍亲王发怒,只得无奈地看了锡若一眼,那意思分明是我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随即便快速地消失在了锡若欲哭无泪的视线当中。
接下来的几天,锡若果真跟着雍亲王几乎夜夜熬通宵,实在困得不行了的时候,常常在椅子上一歪就睡了过去,连刮脸剃头这些事情都是何可乐在他睡梦中完成的。可每次锡若醒来的时候,总能看见雍亲王端坐在对面,仿佛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心里不禁暗自咋舌,对他分配给自己的差使也越发用心了起来。
等到终于交割清楚了所有的差使,锡若重新走出户部大门的时候,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恨不能对着棋盘街大吼一声:我纳兰又回来了!雍亲王适时地跟了出来,再度成功地制止了他又干出据说会有失大清官体的事情来。
雍亲王看了眼圈发乌的锡若一眼,掏出怀里的金表看了看,说道:“你先回去睡一觉。申时三刻的时候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道儿进宫面圣。”
锡若吓了一跳,暗想道,这家伙该不会因为我一度想要罢工,就跑去老康前面告我的黑状吧?老康已经放话不罩自己了,看来这回凶多吉少……脸上不由得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雍亲王看着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干什么又摆出这种脸来?”锡若瞧着雍亲王仿佛又不是要告自己状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四爷急着进宫去,是为了什么?”
雍亲王掸了掸手里不知何时写好的厚厚一本奏折说道:“当然是回奏这次清查账目的结果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锡若这才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连忙笑嘻嘻地跟雍亲王道别。雍亲王见他表情转变如此之快,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倒也觉得有几分好笑,便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锡若乐颠颠地爬上马背,又带着一脸梦游的表情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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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锡若从黑甜一觉中睡起,一看自己留在床头的怀表,顿时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表上的时针指着三点半的位置,也就是说已经过了申时二刻。他紧张得手都有些哆嗦,偏偏古人的衣服又麻烦得很,他扣了半天愣是没把朝服的钮子扣进去,不由得大急。
福琳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从外面掀帘子进来,见到锡若这副急得脸色煞白的样子,不觉吃了一惊,连忙走了过来帮他扣钮子穿外褂,一边说道:“何可乐回来说你几宿没睡,我看你的睡得太熟就没忍心叫你。不就是进宫面圣吗?你打发个人去皇上那里禀告一声就是了。你都累了好几天了,想来他也不至于责怪你。再说哪有这样把人当牲口使的?简直比资本家还黑!”
锡若闻言捏了捏福琳的脸蛋,笑道:“果然还是老婆疼我。”随即又叹了口气坐回到床上,脸色也不像方才那么慌张了。福琳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怕他了?”
锡若摇头苦笑道:“反正是迟了,也不赶在这会儿。他要罚就让他罚吧。我担心的倒是以后真要是在雍亲王手下当差,只怕几条命都搭进去了。这位主儿,可真是个能拼命的狠角色。”
福琳也跟着锡若坐在床上,握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这么担心?眼下不是还没到那时候吗?”锡若摸了摸她的头发,凝神寻思着说道:“他是个心劲儿极狠的,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我以前还没这么清楚地觉得,只当是十四跟他不合,有意夸大了他的脾气。现在跟着他办了几趟差以后,方才有了些真的体会。他要是日后上台,只怕跟他作过对的人,都难有什么好下场。”
福琳听得心惊肉跳,却又努力地压抑着情绪说道:“这些不是我们早就知道了的么?再说你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避免遇到这样的结局吗?实在不行了,我们就一块儿跑呗。”
锡若用一种柔和的表情注视着福琳,低声道:“不管将来会怎样,我都不会让其他人动你的。”福琳听得心里一紧,连忙推了锡若一把说道:“赶紧换好衣服进宫吧。省得再耽搁,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罚你呢。”
锡若点点头,又拉下福琳来吻了一下,这才让她给自己穿戴好朝服朝冠,在外面擦了把脸之后就匆匆地骑上马进宫去了。福琳看着他打马而去的背影出了会神,突然对自己的大丫头碧玺吩咐道:“给我准备进宫的朝服。”
锡若打马从公主府一路赶到紫禁城的时候,大冷的天儿,额头上却热得冒气。他摘下脑袋上貂皮做的厚重朝冠透了口气,这才跳下马背急匆匆地往乾清宫的方向走。等到了乾清宫东暖阁,他朝门口守着的七喜比了个“四”的手势,七喜立刻点了点头。锡若定了定神,又把脑袋上的朝冠扶正,这才让七喜进去传话。
过了一会,老康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进来吧。”锡若屏息静气地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给老康磕了个响头,垂眼道:“奴才见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老康在对面发出拨弄茶碗盖的声音,却朝端坐一旁的雍亲王问道:“朕说把他交给你带了。怎么罚,你来拿主意吧。”
雍亲王躬身答了声是。锡若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暗想道终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落到了他手里发落。他知道老康这次真的不准备再袒护自己,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见驾来迟应该也罪不至死,大不了也就是摘了他的顶戴花翎,把他赶回去抱老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里,锡若索性也不再为自己求情告饶,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准备接下雍亲王可能会出的狠招儿。
不想雍亲王却开口说道:“他见驾来迟虽然有过,不过念在他之前办差尽心、太过疲倦的份上,也算是情有可原。这次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了吧。请皇阿玛明鉴。”
老康听得“嗯”了一声,便对锡若挥手道:“既然雍亲王这么说,朕也就不罚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然后接着跟他办差。”
锡若“嗻”了一声,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却暗想道,你们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只苦了我这个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的人。看来紫禁城真的不是个久留之地。多给这对皇帝父子吓几次,恐怕自己都要少活好多年……
这时门外的七喜却报福慧公主求见。屋子里的三人俱是一愣,老康和雍亲王都脸带疑问地看向锡若,却见他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福琳在三道疑惑的目光里走进来,却仍旧显得从从容容,给老康请过安之后,又给雍亲王见了礼。雍亲王不言声地看着她,目光却变得越发地幽暗了起来。
老康咳嗽了一声,朝福琳问道:“你怎么突然进宫来见朕了?”
福琳抿嘴一笑道:“瞧皇阿玛说的。儿臣好久都没见到您啦,进宫来给您磕个头又有什么奇怪的?还是皇阿玛真当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一进了他们纳兰家的门,就不要我这个女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