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
锡若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擦了擦鼻子,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景山上那家伙又在念叨我吧?”
年八喜见状连忙殷勤地递上来一方手帕,又讨好地说道:“奴才这回一听说十四爷的事儿,立刻就向公主主子讨了出门的差事,赶着给爷送信呢。没有耽误爷的大事儿吧?”
锡若似笑非笑地斜睇了年八喜一眼,问道:“怎么着?想要我酬谢你?”
不想年八喜一听见这句,居然“噌”地从马背上跳了下去,又恭恭敬敬地对锡若磕了几个响头。锡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缰问道:“你又在做什么怪?有什么事起来说话。这大街上的,磕头磕得好看么?”
年八喜只得站起身来,却又难得一脸严肃地说道:“奴才不敢要四爷的酬谢。只是想请爷作主,赏赐奴才一门亲事。”
锡若寻思了一会,偏头问道:“你想讨的,是不是服侍公主的碧玺?”
年八喜连忙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看着地面有些扭捏地说道:“不瞒四爷说,自打看上了她以后,我就铁了心地戒赌了。这些年凭着爷跟公主主子的赏赐,也攒下了一点儿家当。就怕……就怕人家是宫里头出来的,看不上我这先前的烂赌鬼。”
锡若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年八喜虽说在这时代算是个老光棍了,可人品样貌也都还看得过去,早先也读过书,跟眼下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样的年家也沾亲带故。不过碧玺是老八旗人家的女儿,又在宫里头见过大世面,就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年八喜了。
锡若想了想,便朝年八喜说道:“我记得碧玺早先是说要终身不嫁服侍公主的,要是她同你成了亲,倒是可以一直留在公主身边。这样吧,我先让公主替你探个口风儿,成不成的,也得看你自己跟她的缘分了。”
年八喜一听这话,喜得又要跪下去磕头,却被锡若的马鞭子在眼前虚晃了一下止住了。锡若脸上仍旧是那副轻松的神气,又看着年八喜笑道:“你先别着急谢我。等事成了以后,再请我这媒人喝杯好酒就是了。我知道你小子跟我出去公干的时候,哪趟都没空手而还,颇弄了几坛子好酒在后院子里埋着。回头起出一坛来谢我就是了。”
年八喜在锡若的示意下也翻身上了马背,听见这话又对锡若说道:“怪道人家都说四爷是个菩萨心肠。不管这事儿成不成,爷要是看上了奴才的哪坛酒,奴才都二话不说地起出来献给您!”
锡若被年八喜的马屁拍得一阵舒泰,便作势用鞭子抽了他一下,笑骂道:“他爷爷的。你现在这张嘴,比我还会哄人了!”
年八喜嘿嘿笑着说道:“要不怎么说跟着爷混长本事呢?”
锡若相了年八喜两眼之后,忽然说道:“下回衙门里头要有合适的差事,我荐你去试试手儿也行。你要真适合在官场里讨饭,也不必埋没在我这府里头。要是想走科举的路子,也可以跟王迎春他们一道温习温习功课。等下回乡试一开,就下场去一试也无妨。”说着又笑道:“也省得老是担心人家看不上你。”
年八喜听得肃然道:“不瞒四爷说,自打戒赌了以后,我就暗地里把原来丢下的书本子都捡回来了。如今虽然不敢说是满腹经纶,但是寻常的公文信件,要读要写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科举一途实在不适合我。四爷要真有心提拔我,就把我荐去哪里当个笔贴式,放手让我熬几年出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帮上四爷的忙。”
锡若听见这话立刻哈哈一笑道:“你要真出去做事,还是先想着怎么对付衙门里面的规矩吧。那种地方可不像公主府里这么好混。”
不想年八喜点点头接口道:“想来也是。不然四爷当年怎么会从理藩院衙门落荒而逃呢?”
“哈哈!”突如其来的笑声把锡若主仆两个都吓了一跳。
锡若转回头去的时候,见来的是当今的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略微有些吃惊,连忙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说道:“四爷五爷怎么也出来了?”。
弘历一听见锡若也叫自己四爷,更加觉得有趣,便歪着脑袋问道:“十六姑父在家里也是排行老四么?巧了,跟我和我阿玛都一样。”
锡若想起当初那“后现代的四爷党”,嘴角也不禁扯了一下,又朝弘历问道:“四爷怎么逛出来了?”
弘历朝身后的弘昼指了指,说道:“是老五说琉璃厂有几件稀罕玩意儿,非要拉着我去看,还说想跟我借银子买下来。我拗不过他,只好一下学就跟他奔了琉璃厂,没想到那几件新奇玩意儿已经被人买走了。”
弘昼一听见弘历这话,立刻抬了抬他那双仿佛永远都睡不醒的单眼皮眼睛抱怨道:“还不都是因为四哥磨磨蹭蹭地,非说什么要把夫子的功课都做完了才出门,这才被别人抢了先去?”
弘历听见弘昼抱怨自己,却也不反驳,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个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抚养长大的异母弟弟,和颜悦色地说道:“回头我那里的东西,你看上了哪样儿就挑走吧。就当是我补给你的。”
弘昼还真就仔细地想了想,随后豁然展颜道:“那四哥屋里那个西洋来的八音盒就归我了吧。”
锡若见弘历脸上隐隐掠过一丝不快,但又见他立刻压了下来,反倒笑着朝弘昼点了点头,不由得对这年仅十三岁的皇子的自制能力感觉到惊讶,心说爱新觉罗这一代的老四,跟他老子倒真是两副脾气。
这时弘昼又大咧咧地朝锡若说道:“十六姑父,我听说你那里的新奇玩意儿也不少,什么时候让我赏玩赏玩啊?”
锡若看着这个小时候经常粘在老康裤腿上蹭鼻涕的污糟猫儿,忍不住一笑道:“五爷喜欢什么样的新奇玩意儿?”
弘昼眨巴着他的那双小眼睛说道:“只要是精巧可人又不落俗套的,我都喜欢。对了,最好还有人亲嘴儿或是脱衣裳的……”
“老五!”弘历又是尴尬又是生气地叫了弘昼一声。弘昼却只是涎笑着朝他说道,“四哥,我同十六姑父开个玩笑呢。再说我又不比四哥,读书骑射样样出众,还有一大堆格格排着队要嫁给你。不过就图个穷开心么!”
弘历被弘昼说得有些变了脸色,但是转了几转之后终究还是忍了下来。锡若略一思忖,大约明白了是什么缘故。
弘昼其实是弘历的生母熹妃带大的,而弘历自己却是被其他妃嫔带大的。虽然天下的母亲没有不爱自己亲生骨肉的,但对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也会产生深厚的感情,而对自己从来没亲自抚养过的亲子,感情上反倒容易隔阂或是疏远。
偏巧弘历的生母熹妃又是一位这样的母亲,所以每当弘历和弘昼之间有了什么矛盾纠纷的时候,她在绝大部分时候都倒向了弘昼,再加上弘昼的母亲裕妃地位又在诸妃之上,这就造成了弘昼从小骄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