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此行第一步虽然志在寻师,沿途要经过不少名山胜域,正可就便寻访。dangkanshu久闻贵黔灵山,景物灵秀,意欲便道一游。王谨对于山水也有同好,但觉滇黔接壤,上人杂居,时有往来。巧姑虽与月姑同流,痴恋赵霖已然刻骨,本心未始不想遂愿相从,只不肯逞蛮强迫而已。所养灵鸟飞行迅急,万一相思太甚,暗中寻来,就不为难,长此纠缠,终是麻烦。便劝赵霖,此时走离土人越远越好,等人寻到,一切停当,归途再去。赵霖一想也对,便中止了前念。
王谨又笑道:“其实巧姑人品、心性、本领都好,痴情处境也甚可怜。师父也有师母,丁师兄也曾娶妻,他们俱是剑侠散仙一流,本来不禁双修。大哥本无妻室,她将来如肯破例来归,只要师父、师母认为可行,大哥似无须固执成见呢。”赵霖笑道:“三弟,你也和我说笑话,无怪二弟要疑心我对此女有情了。我并非不可怜她痴,实是向道心切。师父和丁师兄虽有妻室,并无子女。那日你和韦兄在外闲眺,二弟人本冒失,因见嵩云师姊年轻,师父、师母均已啸做烟霞,得道多年,怎还会有家室之好,生育子女?
便拿话探询。丁师嫂心直计快,见我以目示意拦阻,笑说无妨,曾笑复了半句。听那语意,好似师姊本是人家弃婴,不知怎的,经师母留养,才有今日成就。并还说她尘缘未尽等语。师父、师母和师兄、师妹们的身世来历均未深悉,有了家室之好,于修为用功上终有妨碍。就此女弃家来归,也办不到,何况还要入赘古山,所习又近于左道邪法呢,难得此女虽然情痴,并不向我纠缠,我怎会生此念?”
王谨笑道:“我并非与大哥说笑。惟其此女不向大哥纠缠蛮来,事才难处。因此女已把大哥爱逾性命,遇事必出死力相助,性情又极刚烈。双方现已敌视,明年赴约拜山,更成他们生死之仇。依我猜想,巧姑处境至难,不间胜败,均非死不可。除却我们得胜,将她带走,决无生路。听丁氏夫妻说,寨主本领高强,所习法术并非全出左道;儿孙众多,大半能手;山中埋伏禁制,十分严密厉害,我们虚实难知。就请到异人,或是师父恩怜亲自出马,照在点苍山中所见所闻,也非易与。中间巧姑必定出力不少,此举大犯她族中禁条,决不能容。此时月姑也必与她成仇,反颜相向。我们素负侠肝义胆,其势不能坐视这么一个有德于我,而又美慧可怜的好女子,身受彼族酷刑残杀,而忍心不顾。
何况她又情深一往,至性至诚,遇事无不惟命是从,只求常侍朝夕,于愿已足。如恐有了妻子误及清修,因而不允所求,而她却只要终身常见到你,仅做名义夫妻,并不想遂情欲之爱。你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人心是肉做的,自来旁观者清。当归途追来话别时,休说大哥是局中人,便我也为她感动,生了怜惫,不忍十分峻拒,使其过于失望。以后她出力更多,用情更苦,万一不巧,再因她而转危为安,她却危机一发,去死愈近,请问大哥,到时如何处法?”赵霖答说:“到时相机行事,自有化解。”心中也觉果真如此,委实难处。王谨并未往下深说,不过因此一来,黔灵山便没有去。
可是这时巧姑正想再见赵霖一面,并为引见一个能化解此事的异人。日前先冒险赶往柳湖,探看赵霖走未,为朱人虎所暗算,挨了村人一顿毒打。为想感动心上人,甘受鞭打,并未还手。直到青驾寻来,又探出二人早行,方始乘鸾飞去。并将机就计,借着身上伤痕,向乃姊编了一套假话,再命灵乌四出寻踪。初意柳湖只水洞秘径一条出路,以为二人仍走前路,上来便料错了途向。未了想起二人上路已久,便命四只飞行极快的灵鸟分四方飞出千里以外,再往回飞,迎堵查看。终因二人脚程既快,行径又极隐秘,所遣灵鸟虽然忠于主人,天空回翔,搜索甚勤,两次在二人近侧盘空下视,恰值二人觅地歇息,或在镇集人家以内进食,未被发现。再过一二日,已远出千里之外。那异人便隐居在黔灵山内,因受巧姑之托,已然回山相待,二人姓名相貌,已俱得知,一去即可相见,也许免却许多事故。偏巧阴错阳差,全都错过,二人自然一点影子也不知道,安心向前走去。
二人到了湘西,遇见一个老江湖,才知以二人的体力,若由四川走,要快得多,并且来路还绕远了不少里程。既然已到湖南,如改走小路,经由巴东三峡溯江西上,更费时日。只得仍照预定,便道先往巴陵,一览君山洞庭之胜,再计水陆迟速,以定途向如何走法。二人虽是文武皆通,因为从小生长边荒,局处柳湖一隅之地,尽管当地得天独厚,物产丰美,经过了多少年以后,人力开建修治,到底地方不大,用作隐居避地的世外桃源固是极好所在,眼界却是不宽。平日出山,最多也只在云南省境以内,如宣威、楚雄、大理、腾越等有限几处城邑,好些地方俱都未去。沿途所经,多属穷山恶水,蛮烟瘴雨之乡。那清丽幽深,雄伟瑰奇的佳山水并非没有,终以地方僻远,险阻甚多,跋涉艰难,每出又都负有使命,不能穷极幽渺,选胜留连,大都走马看花,浅尝辄止。加以民风闭塞,地旷人稀,山行所遇,强半山人,殊俗异言,甚少佳趣。人情原喜新奇,一入湘境,便换了一副眼界。再一看到三湘七泽之胜,益觉到处山明水秀,物阜民丰,与滇黔两地大不相同。那意想中的岳阳楼,以为不知如何好法;及至赶到一看,楼便建在城上,除了面向洞庭,可以远捐湖光而外,还没有所居柳湖因山临水而建的几处楼阁来得清丽。尤其洞庭鱼米之乡,水陆要冲,商贾所聚,人烟过于稠密。楼上酒茶客既多纨挎市侩,一味喧语嚣杂,酒肉蒸腾,楼下又是千头蠕动,行人往来,市声盈耳,噪成一片。照此情形,休说纯阳仙人不会再有来此买醉的雅兴,便自己也不耐久留下去。倒是湖中烟波浩渺,风帆片片,远望君山干二螺黛染烟笼,隐浮千顷碧波之上,遥望过去,令人心旷神怡,果为别处所无。
二人商议了一阵,纯阳仙踪,沓不可寻。水路虽比人行迟缓,却舒服得多,当地又水行较便,好在随时可以变计,意欲走上一段水路,稍息来路跋涉之劳。因到得早,时方傍午,在楼上饱餐了一顿,先往街市上卖了点金砂,买了些秋天用的衣物,径往湖边包雇了一柏木船。打算由湖口起身,等到了汉阳,或是老河口时,再作计较。此时就便一游君山。船夫父子二人,人均忠实。小的一个名叫张四,年才二十,从小便烟蓑雨笠,出没波涛,学会打鱼,不论钓网,全都出色当行,人更和气巴结。近年父子二人才置了一条木船,装载客货,不论川湘鄂赣程水,全都去过。也爱游山,沿途名山大川,多半熟识。一听客人志在游览沿途名胜,甚是起劲,自愿为客向导。二人听了,甚是投缘,一路谈谈说悦,颇小寂寞。
赵霖一面命他直驶君山,随口询问山中风景。又问:“久闻吕仙三醉岳阳楼,三湘七泽一带常有异人隐居或往来,平日可听人说起过有无此事?”张四笑道:“二位尊客由远路来,不知这里的事。我从小便喜往山里跑,从未遇到过腾云驾雾的仙人。吕仙三醉岳阳楼,准都知道,也只是说说罢了。就有仙人,也不会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倒是尊客现在去的君山,日前出过一桩怪事,才隔不多天,也许那人还未走呢。不过也只传闻,并没有眼见,不知真假。尊客既然留心访问,你们读书官人比我们聪明,如若传言是真,必能看出几分。等到君山,我领二位尊客,同去寻他们如何?”二人便问:“是什么怪事?”
张四道:“君山上面的寺观甚多,以前本是道士居住,他们多有田产,甚是富足。
自从换了朝代,官家专信佛法,他们受人欺凌,日渐衰败下来。全山几十所道观,十九被蛮僧和尚强占了去。内中只有清虚观和竹仙观,因为以前观主曾到过蒙古,和好些个王公都有交情,恰巧那年蒙兵到湖南时,带兵的蒙古王正是他前多年所交朋友,得了信,当时接上前去,两下谈得甚是投机,听说给观中留了一面铁牌,才得保留至今。可是近年仍有一些蛮僧看中了观产香火,前往寻事,打算侵占,也没见怎争斗打闹。去的蛮僧和尚不论多凶,有的并有官府相助,事前谁都以为这两座道观必不能再保全,结局总是来人偃旗息鼓而去。这两观原是一家,观中道士也很规矩,平常看不出有什么本领。但即便蛮僧势大,遇上事,老是不慌不忙,自然化解。人们都说是那铁牌之力。有人去问观主王清风,却说并无此事,来人均是以理遣走。人们自然不信,都当此牌是他保命灵符,故而不肯取出与人观看,也就罢了。
“以前他观里原住有一个道士,穿得又破,也不随众念经,也不问事,偏又好酒如命,终日烂醉如泥。有时出门,一去便是一二年,回来仍住观内。仗着观主人好,道士们多半忠厚,不特无人管他,反时常买了整坛好酒送与他吃,听君山上住的人说,这道士无名无姓,大家都叫他醉道人。在观中前后住了不少年,总是那个神气,永不见老。
以前时常出观买醉,有时还到岳州,在街市上游玩。一日夜里,观中正做法事,醉道人忽由外跑回,当着许多体面施主,在殿前发疯,手舞足跳,乱蹦乱骂。观主满脸愁急,只向施主敷衍,并不发话说他。旁边两个主事的徒弟见他闹得太凶,施主们已然发怒,恐有不便,凑近前去,低声劝了两句,醉道人先不理睬,忽然大怒,骂道:‘无知业障,你嫌我吗?我还正不耐烦在这里呢。’说罢,往外走去,本来他不走,众人也要打骂赶他。谁知观主见他一走,却着了急,高声大喊:‘师叔千万留步,弟子还有话说。’立即赶忙追去。经此一喊,众人才知观主多年厚待,原来是他师叔。而观主步履如飞,走得极快,也是初次见到。虽是夜间,那天正是会期,又是热天,湖上游船甚多,不回去的,均在君山停泊,观前更有不少卖零吃夜宵的。事后问起,都说醉道人和观主王清风先后跑出,都是由观侧树林中往后山走,醉道人跑并不快,可是月色正被云遮,一晃眼间,再看人已无踪。过有盏茶光景,才见观主喘吁吁走回。施主和一班体面游客问他:
‘此人如此狂横,就是你的师叔,也不相干,去由他去,留他在此,日后仍不免于酒后扰闹,那是何苦?’观主叹了口气,答说:‘贫道自幼出家,多蒙这位师叔照应,又蒙他救过几次重病,无异起死回生。既是尊长,又是救命恩人,偏是无法报恩。他又好酒落拓,最恨礼貌拘束,平日闲住山后,除有时出山云游外,终日与酒为缘。因他老人家不许我说出行辈和称他师叔,所以庙中徒众,多不知他的来历。今夜负气一走,没有请回,心实难安。’说时愁容满面。观主人缘最好,观中所有施主,均对他极为尊敬,以为知恩敬长,也未在意,醉道人走时,是往后山,并无人见他乘船出走,可是由此不见踪影。
“到了本月初间,忽然来了两个游方的恶道士,一进门就无事生非,凶横异常。想不到观主竟会怕他们,几十年来,连经多少又恶又狠的大势力抢夺都没失去的道观,竟吃两恶道强占了去。听说观主气成重病,现在后山竹仙观中调养。施主们代抱不平,去时多是兴高采烈,等到君山和观主商量回来,全都无精打采,永不再提君山之事。
“日前我在街上遇到清虚观旁一个卖鱼菜的,才知两恶道均会法术,双方曾经斗法,观主也是好手,无如身受重伤,敌他不过,才行退出。听说醉道人如在观中,决不会有此事。他便受了观主徒弟之托,知醉道人以前爱往岳阳楼上饮酒,姑作万一之想,过湖试寻一下,这才知道醉道人法力更高,那两恶道除对观主师徒行凶外,对外人仍看不出有什么恶处。如今隐然做了观主,又来了不少徒弟。人情自来势利,有些施主见恶道法力高强,有好些神奇之处,反和他联成了一气。本来后山竹仙观也不能保全,因恶道来时骄横,说过一套狂话,观主败时又拿话激他,说词甚巧,恶道当着许多人不便改口,才答应观主,以竹仙观暂住三月。三月之内,如寻不到能人夺回清虚观,满了限期,立将观主师徒逐出。全山居民渔户,俱因观主为人和善,平时救人甚多,有求必应,俱感恩义,谁也代他不服。又因恶道初来,对于外人虽无劣迹,可是自他来后,观中常有道装男女和相貌丑恶的蛮僧往来停留,一点不守清规,怪事常有发生,日子久了,定出变故。一听说醉道人回来便可救他,凡是知道的人,只要出山,便四下代他寻访。几天过去,恶道便得了信,四出探询,问出相貌以后,好似知道醉道人厉害,一面禁他师徒出山,一面向居民声言,此是他道们中事,与别人无干。如有人帮前观主,不论代办什事,只要被查知,轻则残废,重则送命,话已说在前面,到时莫怪手辣。众人听了,越发愤恨,只是不敢招惹,暗中生气。观主自受伤后,就暗派了两个得力徒弟外出求救,一晃月余,并无回音。连急带气,重伤未愈,病势日见沉重。徒弟们着了急,想不出好主意,只得暗中托人过湖试试。
“我听那卖鱼菜的把话说完,才一转背,忽有客人雇船往游君山。湖下游船甚多,大小都有,他不去雇,却雇我们这条走外码头的快船,一听便知是个外行。我爹本想叫他另雇游船。我见那人是中年读书相公,自称姓简,穿